陳長武接過杯子立刻向一旁的開水桶走去。
曾可達說了自己一句話也不說的,還真信守言諾,不說話,只看著方孟敖。
陳長武端著白開水來了,竟是將杯子洗乾淨後,盛的白開水,用雙手遞給曾可達。
曾可達接水的時候,望著陳長武的眼光立刻顯露出賞識,是那種對可以造就的青年人的賞識,就像賞識手中那杯沒有雜質的白開水。
第7章金陵飯店
金陵飯店209房間。
這裡也有兩杯白開水,兩個青年人。一杯白開水擺在一個坐著的青年人面前的桌子上,一杯白開水拿在一個站在臨街靠窗邊青年人的手裡。兩人都穿著白色的長袖襯衣,頭上都戴著耳機。
一臺新型美式的竊聽器赫然擺在隔壁靠牆的大桌上。
曾可達安排的兩個青年軍特工已經安排就緒,等著監聽隔壁房間崔中石的一舉一動。
“來了。”窗前那個青年人輕聲說道。
“OK!”坐在竊聽器前的青年人輕聲答著,熟練地輕輕一點,點開了竊聽器的按鈕開關。
竊聽器上方兩個平行轉盤同時轉動了。竊聽器前那個青年同時拿起了速記筆,擺好了速記本。
隔壁210房間。
裡邊的門鎖自己轉動了,顯然有人在外面拿鑰匙開門。
門輕輕推開了,崔中石走了進來。
沒有任何進門後的刻意觀察,也沒有任何在外面經歷過緊張後長鬆一口氣的做作。崔中石先是開了壁櫥櫃門,放好了公文包,接著是脫下西裝整齊地套在衣架上掛回壁櫥中,再取下領帶,搭到西裝掛衣架的橫槓上,把兩端拉齊了。關上壁櫥門,走進洗手間。
209房間,竊聽錄音的那個青年人耳機聲裡傳來的是間歇的流水聲,很快又沒了,顯然隔壁的人只是洗了個臉。果然,接下來便是腳步聲。
突然,這個青年一振,站著的青年也是一振。他們的耳機裡同時傳來隔壁房間撥電話的聲音。竊聽的青年立刻拿起了速記筆。
“碧玉呀。”隔壁房間崔中石說的竟是一口帶著濃重上海口音的國語。
“儂個死鬼還記得有個家呀?”對方儼然是一個上海女人。
速記的那支筆飛快地在速記本上現出以下字樣:
晚8:15分崔給北平老婆電話。
而此時隔壁210房間內,崔中石像是完全變了個人,其實是完全變回了崔中石自己,一個上海老婆的上海男人,十分耐煩地在聽著對方輕機槍般的嘮叨:
“三天兩頭往南京跑,養了個小的乾脆就帶回北平來好了。”
“公事啦。你還好吧?兩個小孩聽話吧?”
“好什麼好啦。米都快沒了,拎個鈔票買不到菜,今天去交學費了,學校還不收法幣,屜子裡都找了,儂把美金都撒到哪裡去了?”
崔中石一愣,目光望向連線隔壁房間的牆,像是透過那道牆能看見那架碩大的竊聽器。
“都告訴你了嘛,就那些美金,投資了嘛。”
“人家投資都住洋樓坐小車,儂個金庫副主任投資都投到哪裡去了……”
“我明天就回北平了。”崔中石打斷了她的話,“有話家裡說吧。”立刻把電話掛了。
209房中,速記筆在速記本上現出以下字樣:
國防部榮軍招待所食堂裡,依然在進行著氣氛微妙的飯局。
一張上面印有“國防部預備幹部局”紅頭、下面蓋有“國防部預備幹部局”紅印的檔案擺在那張鋪有白布的空桌面上,十分醒目。
方孟敖和曾可達不知什麼時候已經坐到了這張空桌前。方孟敖依然坐在上席,身子依然靠在椅背上,目光只是遠遠地望著桌面上那份檔案;坐在他對面下席的曾可達一直盯著他,忍受著他這種“目無黨國”的面容。因為檔案下方赫然有“蔣經國”的親筆簽名!
那五桌,杯盤早已乾淨,仍然擺在桌上,飛行員們都坐在原位鴉雀無聲,遠遠地望著方孟敖和曾可達那張空桌,望著對坐在空桌前的方孟敖和曾可達。
“你的母親死於日軍轟炸。經國局長的母親也死於日軍的轟炸。他非常理解你。託我向你問好。”曾可達從這個話題切進來了。
方孟敖的眼中立刻流露出只有孩童才有的那種目光,望了一眼曾可達,又移望向檔案下方“蔣經國”三個字上。
有效果了。曾可達用動情的聲調輕聲念道:“‘誰言寸草心,報得三春暉’……經國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