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日裴貞將到北方,靈川可無虞。”
趙纓的腳步停了下來,他沒有回頭,也沒有說話。
趙緒目光中都是平靜,他瞧著高位之上的那副輿地圖,“我前些時日幫了鎮南王一個忙,與他約定,這幾日日遞往帝京的奏報,寫的都是老王爺病重,南方危矣。”
他笑了笑,“過了今日,從前的二皇子纓便是真正承天授命的天子,朝堂再無人會說你一句亂臣賊子。北方既無虞,南方便要靠皇兄你自己了。”
趙纓背對著趙緒,緩緩昂起了頭,他聽著承明殿外頭漸漸收聲的雨勢,“明日,孤會傳一道旨意到南方,大盛天子將會御駕親征。”
“孤會放皇姐出宮。”
趙緒回過身,瞧了一眼外頭漸收的雨勢,平靜地向趙纓點了點頭,“保重。”
他向著外頭徐徐而去,衣袖拂動間都是從容,那些金線晃動的微微光亮落在趙纓的眼中,令他忍不住出聲問道,“你已來帝京,為何不爭?”
趙緒腳步未停,不過淡淡回了一句,皇兄不知道是為何嗎?
他說,做一個好皇帝罷,陛下。
承明殿的大門應聲而開,不算高大的內侍匆匆而來,瞧見宣王趙緒從裡頭走出來,似乎也不覺得驚訝,他向著承明殿裡頭的新帝稟道,“李相求請陛下。”
趙纓瞧著趙緒往小南閣而去的背影,平靜吩咐道,“替孤更衣。”
“是。”
杜義取來了天子的龍袍,跪在地上問道,“承明殿後頭偏殿的那些力士如何處置?”
趙纓沉默了片刻,“叫他們退下罷。”
宣王已經不會反了,趙緒送了他一程,送他上了真正的高絕無人處,無邊寂寞嶺。
崇武十四年,他與趙緒一道在承明殿考校功課,父皇問道,北戎如何平。
他的皇姐,驕傲的如同世間最璀璨的日月,說道,大盛用她,則可勝。
而他的三弟,因了他皇姐已經出口的這句話,餘下的所有年月都情願退在後頭,成全他的皇姐與大盛。
趙緒方才說他輸了。
他沒有輸,從他將銷骨落在趙緒身上的那一刻起,他就不會輸。
他笑了笑,伸開手臂任憑杜義替他重新整理過天子龍袍。
外頭的雨勢已經停了,天色快要入夜,宮裡頭的燈火已經全部都點上了,映照的這條通往外頭大殿的道路,緩緩生出光亮來。
“陛下。”杜義低聲說道,“沈姑娘沒有收下那副卷軸。”
趙纓眼中的神色頓了頓,片刻後那些黯淡的光芒都重新被掩蓋在天子深不見底的目色之下。
“走罷。”
他抬步向外頭的些微燈火之中走去,一路行至那座他坐了三年的大殿,裡頭的群臣已是跪了滿地,以李鏞為首的朝臣見到他緩緩而來,皆是伏地叩首,山呼萬歲。
他們跪在地上,只能瞧見龍袍前後膝蓋處各兩條的龍章紋樣,氣勢凜凜,吞吐萬世昇平。
“拜見陛下,陛下萬歲萬歲萬萬歲!”
趙纓行至最高處的龍椅前,靜了片刻,方才緩聲道,“眾卿平身。”
沈羨獨自立於小南閣之中,聽得外頭遠遠傳來一道沉穩的腳步聲,她握緊了手指,推門而出,就見到趙緒清雋又溫和的面容立在一道迴廊的盡頭,向她微微一笑。
她快步走了出去,落進了那人帶著熟悉木香的懷抱之中,這天地間再也沒有什麼,可以比他的懷抱更溫暖,可以令她覺得更安心。
“趙緒,你這次,又騙了我。”
“都是我的不是。”那人低下頭親了親她的發頂,“往後再也不會了。”
“阿羨,”趙緒溫柔說道,“我們回家罷。”
“好。”
那人牽起她的手,自外頭氤氳的殘餘水汽之中穿過,外頭一叢又一叢的芳草,在即將入夜的天色中仍然堅韌地展示出了勃勃生機。
他牽著她走過承明殿的三道迴廊,穿過了承明殿外頭的堂皇花木,踏上一條微光明亮的歸途。
昭化門外,晏十一駕著馬車已然候了有些時候,見到趙緒與沈羨出來,遞上了一個小小的木匣,開啟來,裡頭是一枚小小的黑丸。
晏十一低聲道,“老王爺要屬下告訴主上,三年前他到帝京,便知一切是裴貴妃的設局,之所以仍然一步踏了進去,是因為他知道,為時已晚,帝京已亂,等不到主上前來了。”
晏十一想起鎮南王坐在帳中,面目間有許多蒼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