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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部分

我笑道:“自然是好。”復又好奇,“姐姐唱一曲給我聽好不好?”

玉樞甚是興奮,竟從被窩裡跳了起來。我一把扯住她:“外面冷,快進來。”

玉樞咯咯一笑:“師傅說唱歌要站起來,氣才能一貫而下。你只管躺著,我唱給你聽。”

我蒙著被子笑了許久,方探出腦袋道:“學了歌藝,反變成個瘋丫頭了。”

玉樞本來已氣沉丹田開口欲唱,忽聽我說她是瘋丫頭,頓時洩了氣,鑽進被子來,雙手呵癢。我一邊亂動一邊告饒。忽聽有人敲了兩下門,母親的聲音在外面道:“夜已深了,還是早些歇息吧,十里外就能聽見你們兩個在鬧。如今都大了,還鬧不夠!”

我和玉樞連忙屏氣斂聲,將頭蒙在被中哧哧直笑。待母親走了,我方輕聲道:“不必站起身來,輕輕唱一曲我聽聽就是了。不要再將母親引過來了。”

玉樞笑嘻嘻地問道:“你想聽什麼?”

我忙道:“現下最時興的曲子,唱一支我聽聽。”

玉樞想了想,開口唱道:“有所思,乃在大海南。何用問遺君,雙珠玳瑁簪,用玉紹繚之。聞君有他心,拉雜摧燒之。摧燒之,當風揚其灰。從今以往,勿復相思!相思與君絕,雞鳴狗吠,兄嫂當知之。妃呼豨!秋風肅肅晨風颸,東方須臾高知之。”(《 樂府·有所思》)

音調悲緩,卻不自傷。隨口哼出,滿是溫柔哀婉。“摧燒之,當風揚其灰。從今以往,勿復相思”,何其決絕。不正是慎媛麼?

玉樞唱了兩遍,見我閉目不語,便推我道:“好聽麼?”

我含糊道:“很好聽,但是太傷感了。換支別的曲子來。”

玉樞一笑,換了一支哄小兒入睡的搖籃曲。我閉目傾聽,不知何時已陷入夢中。

第二天是正月初三,我受啟春和蘇燕燕的邀約往蘇府赴宴。清晨向熙平長公主問安之後,仍由王大娘隨轎送我去蘇府。

京城裡的達官顯貴多環城北的皇宮居住。蘇御史的府邸卻坐落在城南一條彎彎曲曲的小巷的盡頭,名喚葫蘆蘇巷。小巷前段狹窄彎曲,兩旁民居擠擠挨挨。盡頭一座門樓,門樓之後便是一片葫蘆形的空地,內寬外窄。外面是七八間整齊的廂房對列兩旁,葫蘆腰處乃是二門,裡面是一座二層小樓。門樓黑瓦灰磚,題字是“時然後言”'68'四個大字。

蘇燕燕仍舊穿著玫色錦襖和牙白長裙,領著兩個丫頭、一個僕婦在門樓前迎接。小巷裡鋪著厚厚一層炮仗碎屑,紅彤彤的像陛前的紅毯。許多穿紅著綠的百姓站在自家門口向外張望。小孩子們團團圍了上來,笑嘻嘻地打量。蘇家的女人從袖中掏出一包糖果分了下去,孩子們仍是不肯散去,在大門口探頭探腦。

進了二門,只見一個身著赭色棉袍的中年男子在院中負手賞梅,見我來了,忙抱拳迎了上來。蘇燕燕道:“朱大人,這位是家父。”

我連忙屈膝行禮,蘇御史亦作揖還禮:“大人不吝光降,寒舍蓬蓽生輝。”

陶缸裡種著幾株白梅,地上撂著一把缺了口的陶壺,階下靠著一柄鬆土的小鏟。梅花順勢長成,並未斫幹修枝,香氣清鬱,沁人心脾。我亦笑道:“蘇大人清名素著,玉機傾慕已久,今日得見,幸何如之。”

蘇御史大笑,親自引我進了堂屋。但見上首掛著孔夫子雩臺諷詠的圖畫,屋中陳列著半新不舊的桌椅,鋪著已經洗毛了邊的粗布墊褥。陳設稀少,唯有案上一隻青瓷折頸花瓶裡供著幾枝梅花。

眾人落座。蘇御史道:“窮巷可避風雨,庭戶亦可娛老。下官無多餘財在京城中另置宅院,只得蝸居在這祖宅中。失禮之處,望乞海涵。”

一時小丫頭奉上茶來。我隨口編排道:“早就聽聞蘇大人‘陋室文史,野院梅花,促居葫蘆,心繫天下’,果然名不虛傳。”

蘇御史一怔,隨即呵呵一笑:“一點虛名,不足掛齒。”於是陪我飲了一盞茶,便起身迴避。

蘇燕燕道:“父親要接母親回家,恐怕要留在外祖家用膳,晚間才回。我等姐妹且樂一日。”話音剛落,人道啟春來了。我和蘇燕燕忙出門迎接。啟春穿一件天青色暗雲紋窄袖錦袍,滿面春風地拉著我和蘇燕燕的手道:“怎敢勞動二位姑娘!”

我見她穿得淡薄,手心卻是滾燙,不由問道:“姐姐連棉的也不穿,不怕冷麼?”

啟春笑道:“我是個練武的人,自然比你們強些。”

蘇燕燕笑道:“啟姐姐快請進,身子再好,也經不得這樣吹風。”於是三人說說笑笑進了二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