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燈 巨大 直達底部
親,雙擊螢幕即可自動滾動
第50部分

李瑞道:“大人過謙了。不知大人明日幾時駕臨掖庭屬?”

我想了想道:“一早便去。”

李瑞起身道:“如此喬大人和下官明天一早定在掖庭屬恭候大人。”

我正要說話,綠萼進來稟道:“姑娘,前面快放學了,該走了。”

李瑞連忙施禮告辭,我親自送他到悠然殿的門口。他駐足半晌,一張臉憋得通紅,似是下了很大的決心,轉頭道:“大人,下官是個再卑微不過的粗人,自知不堪大用。但若大人有所差遣,下官萬死不辭。”說罷匆匆一揖,快步去了,走到照壁處,右腳被左腳一絆,一個趔趄,險些撲倒在地。

綠萼失笑道:“這位李大人怎麼這樣慌張?”

芳馨掩口笑道:“他才升了左丞沒幾個月,還不慣向上官表忠心,所以這樣慌張,像做了虧心事一般。”

從前我在長公主府做柔桑縣主的侍讀婢女,又是總管之女,雖無實權,但地位超然,從來也沒有奉承過各位管家,更不用說表態效忠了。然而自從我列選女巡始,便時常要說大話,或為了消弭主上疑心,或為了討主上歡心。一開始自然是不願意說的,然而時間一長,便也覺得這是做官必備的了。“做官麼,都是這樣的,慣了就好了。”

芳馨道:“如此說來,這位左丞大人倒也乖覺。”

我笑道:“為官最要緊的是懂得看風向,又能膽大下注。不是飛黃騰達,便是死無葬身之地。自古為官,莫不如此。李大人是這樣,我又何嘗不是?走吧,再不去殿下就該等急了。”

夜深了。我一口氣看了七八封奏疏,只覺眼澀口乾,神思倦怠。遂棄了奏章,開門望月。一絲寒意襲來,我不禁渾身一顫。今夜本當紅芯當值,卻見她已經熬不住困,蜷在椅子上睡著了。我取過拋在榻上的梨花白宮緞披風,輕輕搭在她身上。誰知紅芯忽然身子一跳,醒了過來,紅了臉道:“奴婢竟然睡著了。”說罷取下披風披在我的身上,“姑娘辛苦一天了,這會兒可要歇下麼?”

我指著天邊的明月道:“這樣好的月色,豈可辜負?你去泡兩杯茶來,咱們兩個一道賞月。”

我原想著紅芯會勸誡兩句,誰知她恭順道:“是。”遂向小茶爐上端下滾水,泡了兩盞新茶,又搬了一張椅子放在悠然殿門口,扶我坐下。我笑道:“再去搬一張椅子,和我一道坐著吧。”

紅芯謙恭道:“奴婢不敢。”

明月高照,清輝瀉地。燭光在微風中晃動,宛若星辰飄搖不定。晚風中傳來濃郁的花香,是粲英宮裡梔子花的氣味。我深吸一口氣,吟道:“齋戒坐三旬,笙歌發四鄰。月明停酒夜,眼暗看花人。賴學空為觀,深知念是塵。猶思閒語笑,未忘舊交親。事事皆過分,時時自問身。風光拋得也,七十四年春。”'94'

紅芯道:“這詩是什麼意思?”

我笑道:“這詩是說,明月花下,不忘舊交。”

紅芯道:“舊交?”

我拉起她的手笑道:“就是你呀。從前我們在長公主府為婢,原不分彼此。現下卻讓你來服侍我,辛苦你了。”

紅芯神色一動,似被蜇了一下,倏地抽回右手,跪下道:“姑娘怎麼這樣說?奴婢當不起。奴婢是奉了長公主之命進宮服侍姑娘的,這是奴婢的本分。”

我扶起她:“這裡只有我們兩個人,何必動輒就跪?搬個椅子過來,咱們說說話。”

紅芯緩緩站起身來:“奴婢還是站著吧。若讓芳馨姑姑看到了,又要責怪奴婢不懂規矩了。”

我見她堅持,也就不再勉強。紅芯自捧了一杯茶站在我身後,我正在想要不要將打算向熙平長公主通風報信的決定告訴紅芯,卻聽她在我身後輕聲道:“聽人說,皇帝整日在書房裡,就是看奏章批奏章。想不到姑娘也看了一天,奏章可好看?”

我微微側頭,只見她青白的裙角靜靜伏在繡花鞋上:“枯燥得很。”

紅芯道:“姑娘看的奏疏不是各位官家小姐們寫的麼?女兒家寫的文章,也枯燥麼?”

新茶散出獨有的輕薄淺透的氣息,嫋嫋茶煙如山間遠嵐。“明明是女兒家選女巡的應試文章,也不肯換個式樣,還是奏章的封題。有好些官員便假託應選的名義,將自己的文章寫在上面。”

紅芯奇道:“這又是為何?”

我笑道:“想來他們不知道皇后將選女官的事交給了我,寫這些是為了給皇后看的吧。”

紅芯笑道:“那奴婢就更不明白了。有什麼話就直接上書給皇后娘娘好了,何必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