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瑞笑道:“這個大人不必擔心。陛下有旨,女官們軟禁在霽清軒,吃用都有內阜院,保管不會凍著餓著。大人也不用特別添什麼,在那樣的地方軟禁,即便有好東西,也沒處使。”
我點點頭:“如此我便放心了。”又問道,“掖庭屬是幾時接到聖旨的?是皇后派人下旨的麼?”
李瑞道:“今晨下官剛到掖庭屬,便有中使自前線傳旨,命鄭大人即刻往景園來。下官入園的時候,眾人驚惶無措,也許皇后還不知道此事。”
眼前一暗,不覺扶著綠萼的手退了一步。李瑞伸手欲扶:“大人小心。”
眼前漸漸自一片昏蒙轉白,凌厲的雪光如無數鋒利的鋼針紮在心頭。皇帝下旨處置女官和宮人,卻不讓皇后知曉,這明明是已經不信任她了。皇太子和三位公主的死,都是意外。且平陽公主是皇后所生,皇后喪女,亦飽嘗錐心之痛。究竟是哪一點,讓皇帝對皇后也起了疑心?他明明說過,她是他的心腹,遠勝肱骨爪牙的唯一可委以重任的心腹。
只一瞬,我站穩身子,在心中對自己道,如此涼薄反覆之人,萬萬不能嫁!
李瑞見我神情恍惚,忽又驚疑不定,忙關切道:“大人還是先回去吧。大人所託之事,下官一定會辦妥的。”
我轉頭對綠萼道:“永和宮還有一對金鳳,你讓小錢抽空送到李大人府上。”
李瑞忙推辭道:“下官受大人深恩,已是難報。怎還能要大人的物事。”
我微笑道:“一對金鳳,權當玉機拜上尊夫人。且這是從宮外拿進來的,宮中沒有記檔,大人安心便是。於大人我便交託給大人了,還請大人多多留心。”說罷深深行了一禮。
李瑞紅了臉,忙還禮道:“如此,下官恭敬不如從命。”
自從皇太子高顯和三位公主枉死,宮人都趕去了掖庭獄,女官軟禁在霽清軒,整個景園都安靜了下來。本來要趕回京去過新年,因太后一病不起,也耽擱下來。皇后忙於政事,高曜要讀書,日常侍疾的便只有慎嬪。
聽聞太后病了,我忙去仁壽殿請安。太后素來喜愛靜修,平時甚少見人。想來這一次病了,就更不會見我了。我也只是去虛應個禮數。
風雪早就停了,這幾日陽光正盛,暖洋洋地曬在身上,連斗篷也穿不住了。金沙池上的冰化了大半,碎裂成片,像乳白色的冰涼魂魄,在湖面上漫無目的地搖晃。魂魄中透出淡淡的湖藍色,如一縷求生的慾望,在熾熱的陽光下蒸騰出茫茫宿命的無盡索求。
走進仁壽殿,只見慎嬪端了空藥碗從寢殿裡出來,佳期跟在身後掩上門。佳期見我來了,忙上前行禮:“大人來得不巧,太后剛剛服了藥睡下了。”
我關切道:“這會兒已快到午時,太后便睡下了,一會兒還能按時用膳麼?”
佳期向殿外看了看天色,一臉愁容:“太后自三位公主頭七之後,便一直病到如今,每日裡只是睡,用膳也少,全靠藥罐子撐著。”
我問道:“太醫開的什麼藥?”
佳期道:“左不過是驅寒固本的藥。”她嘆了一聲,接過慎嬪手中的雕花紫陶藥碗,躬身道,“奴婢去看看午膳好了沒有。”
慎嬪攜著我的手走到庭院中,在一株矮松旁坐下。她雙目一紅,欲言又止。
我問道:“太后一向練武不輟,身體康健得很,怎麼會無端端著了風寒?”
慎嬪嘆道:“太后的身子,本來等閒也別想病一回。自從那日太后在皇太子的靈堂中折了佩劍,發誓再也不練劍了,便每日結束停當,拿著斷劍在院子裡呆站著。太后平日晨練,連棉的也不穿,前些日子又是風又是雪,這樣站上幾日,哪有不病的。”
我愕然:“太后為何這樣自苦?”
慎嬪道:“大約是因為皇太子和義陽公主自幼習武,練出一副不知天高地厚的脾性,因此送了性命,太后因此自責。”我默然。慎嬪接著道:“這兩日皇后來請安,太后也總是避而不見,也許是怕彼此傷心。再者……”她左右看一眼,見周遭無閒人,這才又道:“戰事正緊,太后憂心昇平長公主,惱了兒子,又恨自己當初為何不攔著昇平遠嫁。這幾件事情同時逼上來,便是再好的身子也受不住。”
我一怔:“惱了陛下?”
慎嬪嘆道:“我雖被廢黜,但這些年頗得太后憐惜,得以在左右侍奉。太后早年隨太祖共徵天下,性情堅毅,顧全大局。自從兒子登基,更是隱忍。但這些年我冷眼瞧著,太后頗有幾分埋怨兒子的意思。睿平郡王的婚事、昌平公降爵這還倒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