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心不在焉道:“皇太后仁慈。”
柔桑道:“當年太宗未立太子時,高氏還曾進讒言,請太宗立濮陽郡王為太子,萬萬不可立先帝。先帝仁慈,雖早知此事,卻不予追究。不想高氏與邢氏不思先帝恩德,多年來篡逆之心不死,竟釀成今日大禍!實在該死。”說罷捻著髮梢,垂眸冷笑,“她要做第二個鄂邑蓋長公主'69',我成全她便是。”
華陽的死並不能為我帶來一絲甘心快意,我默然聽著,彷彿在聽一樁與自己無干的生死。末了只敷衍道:“皇太后英明。”
柔桑似是察覺我情緒不高:“元兇伏誅,姐姐似乎並不高興。”
我胸中盡是冷鬱之氣:“便是將高氏與邢氏碎屍萬段,先帝也不能復生。殺人之事,並沒有什麼值得高興的。”
這話已是極不客氣。柔桑的目光微微瑟縮,這才驚覺自己的得意與失態,連忙轉了話題道:“玉機姐姐,你進宮來幫我好不好?”
我一怔:“微臣愚鈍……”
柔桑道:“母后臨朝,女主稱制,看似風光,實則險峻。玉機姐姐曾為太宗皇帝理政,清正之名素著,又有幹吏之能。若能入宮,不但可助我打理朝政,還可以像小時候一般,總陪著我。不是一舉兩得麼?”
我頓時瞭然。信王府的女醫不過數日未曾見我,高暘和啟春便迫不及待要將我拘入宮中麼?我病成那般模樣,他們依然不肯放鬆,倒也瞧得起我。我推辭道:“若論理政的女官,封女典歷任兩朝,未聞錯失,為太宗皇帝與先帝稱道。況且微臣自從受傷,身子已大不如前。承太后青眼,微臣愧不敢當。”
柔桑微笑道:“封女典固然是好,可她昨日已上表辭官,我也準了。”
我先是吃了一驚,轉念一想,宮中頗多變故,封羽又告老還鄉,封若水若不辭官侍父,倒是不孝了。只是連封若水都走了,這皇城越發是個死城了。“太后大可新挑選一些官宦小姐入宮……”
柔桑忙道:“官宦小姐雖多,臨時挑上來的卻不好用。有才德的人雖多,我卻只信玉機姐姐。”說著扁起嘴,兩眼彎成了月亮,“好姐姐,你就入宮來幫我一幫,好不好?”
柔桑與朱雲在一起,或許讓她覺得我更加親近。堂堂皇太后,竟不憚露出小時候撒嬌的神情。然而我卻只覺陌生。她不再是我自幼服侍的柔桑縣主,朱雲也不再是我的弟弟。我低了頭,沉吟道:“這……”
柔桑又道:“我知道姐姐身子不好,也不忍姐姐太辛苦。那便這樣,我挑幾個女官上來,玉機姐姐教她們看奏疏寫奏疏。教會了她們,玉機姐姐便可出宮去了。時間嘛,便以三個月為限。玉機姐姐還住在漱玉齋中,省得奔波。其實有御醫照拂,姐姐的身子也好得快些。不知姐姐意下如何?”
柔桑想得周到,太后的旨意無可推脫。我只得起身領命:“微臣遵旨。”
柔桑笑道:“其實朝中大事都由蘇大人和信王拿主意,我不過是循例知道一下罷了,需要我決斷的事更是少之又少。姐姐還是以養病為先,閒時稍加指點便好。”我應了。柔桑立刻向慧珠道:“將漱玉齋收拾出來,一應用度都要最好的,還要多派人去服侍。”慧珠笑著答應了,正要退下,柔桑又道,“儘量挑從前在漱玉齋服侍過的,否則玉機姐姐不習慣。”
不一時用過點心,一個年長的宮女躬身進來。她身子僵硬,腳步細碎,行路帶起溼冷的風,驚破一室和煦:“啟稟皇太后,掖庭屬來人稟告了。”
柔桑看也不看她,緩緩道:“她二人是自刎、服毒還是自縊?”
那宮女不答,只伏在柔桑的耳邊低聲說了句什麼,柔桑頓時神色大變。那宮女又低低說了兩句,柔桑這才勉強平復。我只管飲茶,旁的一概視而不見。
柔桑眼皮一沉,再抬眸依然是柔緩的笑意。她一抬指,那宮女忙道:“啟稟皇太后,高氏和邢氏在掖庭獄自刎了。”
自刎。不想這二人竟如此剛烈。我忙應道:“高氏和邢氏都善使劍,自刎而死,也算留了體面。皇太后仁慈。”
柔桑坐起身,扶著腰肢道:“逆犯既已伏誅,玉機姐姐也該放心了。坐了兩個時辰的朝,身子乏了,玉機姐姐且往別處坐坐,午時再來用膳。我還有好些難題要請教玉機姐姐呢。”
從守坤宮出來,已近午初。一出宮門,便覺周身暖暖的,風中飄著別樣的甜。銀杏笑道:“這會兒姑娘要去何處?”
長甲叮叮地敲著手爐,臉上慢慢溢位笑意。“太后說讓我往別處坐坐,那我便去瞧一瞧皇太妃好了。”說罷轉身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