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國人亦暗地多番維護,後來他登基為帝,我父親亦同我母親成了親,可趙驁狼心狗肺,竟對我母親,他生死兄弟之妻生了色心!”
他越說越快,似是發洩著心中無力的痛苦與憤恨:“他命人暗地裡給我父親下毒,令我父親死得不明不白,卻又嫁禍於我父親的仇人,為了不露馬腳,他竟也給我母親下了毒,我自小體弱,便是在母體中被毒素所侵,直至我出生,我父親身死,母親卻因我吸取了她身上的毒素倖存一命,我自小飽受劇毒折磨,便是拜那狗皇帝所賜……”
長亭早已驚住了,何曾想過師兄的身世如此慘烈,猶記得師兄剛上山時,面龐瘦削乾枯,眼下烏黑,嘴唇總泛著詭異的青灰,最可怖便是那青紫凸起的血脈,臉色亦是灰沉晦暗,彷彿隨時會撒手人寰,他那時不過六七歲的稚童,卻需自出生起便常年忍受病痛折磨,本以為他只是先天不足,卻不知原是人為,何其殘忍!
長亭十分清楚這些年師兄是怎麼熬過來的,那可恨的毒素又是怎樣侵害折磨他的身心,至或她師叔為了根治師兄身上的毒,遠赴南嶺捕那劇毒之物,才會受嚴坤暗算,幾乎讓她師父和師叔喪命,種種因果接連起來,罪魁禍首竟會是當今聖上,趙權的生父!
長亭自問無法感同身受師兄的痛苦,只禁不住替他難過起來,眼眶一酸,紅著眼喚道:“師兄……”
雲程似乎平靜了些,面色冷清寒厲,側頭對長亭啞聲道:“小亭,你說我能放下殺父之仇辱母之恨不報嗎?”
長亭望著師兄清寒的眸子,心中既難過又心疼,師兄吃的苦頭太多了,如今乍然得知自己身負大仇,如何還能輕巧脫身,隨她回山?更何況他母親還困在周朝皇宮,他如何能放任不管?
長亭垂眉,卻拉著雲程的袖子,柔聲道:“師兄,我也不知該如何說,你想報殺父之仇自是應該,只是,你也要保重,莫要太過逼自己……”
雲程看著長亭拽著自己袖子的手,心中升起一絲暖意,柔聲道:“你放心,小亭,我不會有事的,待我報仇之後,我們就回千汨山成親。”
長亭的手微微一頓,心中卻有些慌,她本該歡喜的,可莫名地心裡好似失落了什麼東西,她轉開眼,只盯著那火焰,洶湧噴薄的火光中,好似有雙陰沉似海的眼睛在凝望著她,長亭心中一窒,一時竟開不了口。
雲程見她望著篝火,眼中盡是怔忡迷惘之色,好似秋水般悠遠,卻不知到底望向何處,心中一沉,低低喚道:“小亭……你不願意麼?”
長亭心中如同擂鼓,雲程追問她,她自是願意的,她本就這樣打算,尋到師兄,長久陪伴在師兄身邊,看他平安喜樂,原是她自小的願望,可這一刻,她的喉頭卻好似梗著一團棉花,怎麼開不了口。
半晌,她轉過眼神,面色平靜無波,輕輕道:“師兄,近來發生了很多事,我想再好好想想再回答你。”
雲程盯著她,卻覺長亭似乎離他很遠,她眼中清亮澄靜,卻隱隱有絲憂愁在裡面,可他明明就在她面前,她又在為誰憂為誰愁?
雲程目光越發清冷,終究還是淡淡一笑,卻彷彿帶了一絲極淡的哀傷在裡面,緩緩解了自己的披風披在長亭肩上,只聽他柔聲道:“山中夜裡風寒露重,小心著涼,夜了,快進去歇息罷!”
長亭抬眸望著他,師兄本不愛笑的,面色永遠淡漠悠遠,那雙眼睛彷彿能看透生死,望到歲月的盡頭,他這樣常常讓人覺得高傲憂鬱,可一旦他笑了,卻又那般真誠溫柔,眼角眉梢皆是寵溺,讓人忍不住想要他多笑一笑。
如今他依舊是笑著的,卻莫名叫人心疼,長亭卻不願騙他,再未多說一句,點了點頭,轉身緩緩走回了營帳,及至營帳簾前,長亭掀起門簾,卻還是忍不住回頭看去,卻見她師兄只靜靜立在那處,卸下了平日裡的冷淡與寒厲,只溫柔而平靜地望著她,好似石刻一般一動不動,不知在那處望了多久,彷彿只是等她回頭一看。
長亭心中一痛,手指使勁握緊那簾布,口裡輕輕說道:“師兄,你也早些歇息!”
雲程含笑朝她點了點頭,示意她進去,長亭莫名有種想哭的衝動,心底卻似是被什麼撕扯著,不知要何去何從。
她合衣躺在地氈上,周圍皆是漆黑,她望著外間,想從營帳圍布上看出點外間的情形,她想衝出去,告訴師兄,她會等他同她一起回千汨山,過從前無憂無慮的日子,可她的心卻默默推拒著,彷彿有什麼東西在後面追趕,又好似有什麼東西烙在了上面,只在夜深人靜時,沉默地提醒著她。
長亭閉上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