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在此時,應當由荀子衣前來接新娘子過他院中。此時卻不見人。
為首的媽媽正問“駙馬去哪裡了”,從荀宅大門走進來兩排身穿著銷金衣飾的筆直俊俏的兵士,前面四人揹著羯鼓,後面兩人執蕭笛,在趙頑頑面前站定後吹了起來。
為首的竟然是……儒風!
儒風道:“主人迎公主步出宅。”
那媽媽納悶:“駙馬要出宅去?這和先前說的不一樣啊。”
儒風一笑:“主人要給公主一個驚喜。”
那媽媽還要說話,趙頑頑已經微笑著說道:“你見到絳綃了嗎?”
儒風突然臉紅了,抬手摸了摸後腦勺,“她,她正等您呢,您待會兒便知道了。”
鳳霞莫名其妙,一聽到絳綃,這才稍微有些懂了……
媽媽正要帶著下人往出走,儒風攔著她,“主人說你們不用去了,只由鳳霞服侍。”
媽媽道:“不叫我們服侍?但公主怎能只有一名侍女,這多不成體統。”就一個婢子豈不掉份兒?
儒風道:“會有人過來接應的,現在就不要你們跟著了。”
說罷便手指頭一勾,侍衛們上前,將趙頑頑與鳳霞圍在中間,與其他人隔開了。
“公主,請。”
趙頑頑咬著唇,抱著阿氅一步步地走出去。每走一步,心裡便更忐忑,直到看見門前停了一座金縷詹子,兩邊侍衛親軍地騎兵在街道排成陣列,向道上看去,竟是一望無際,似乎沿著御街一直通向了宣德門!
趙頑頑問:”這是去哪兒?”
她心裡已有一個答案,只是怕儒風說出相同的答案來。但儒風果然道:“宣德樓。”
宣德樓。過去歷代官家在那裡昭告天下,朝見萬民。
每年正旦時,皇親們簇擁在宣德樓上,看下面的各樣坊市雜劇、表演。
上皇會給每一名樓下的汴梁人一杯金甌酒。
上得詹子,那金縷薄如蟬翼,一路隨風飄揚起來,隨著儀仗侍衛的鼓樂齊鳴,引得御街周圍圍了個水洩不通。
人頭竄動,卻都一應望向自己。趙頑頑想起上一次,還是馮熙強行將她抱上馬來,隨著回宮面聖的大軍一起被萬人瞻仰。
他一貫喜歡這樣驚天動地。
只是懷中的阿氅受了驚嚇,趙頑頑將他小耳朵用襁褓捂緊。
及至宣德門前,詹子落下,門內已立著幾十名宮女跪著她出來,卻都只是低著頭,沒有稱呼她。
等簇擁著將她送到宣德樓上,倒不似以往熱鬧地擺了幾十桌的光景,而是空空蕩蕩的,沒任何佈置,也一個人都沒有,只有一張普通得再普通不過的木桌,上面擺著兩隻大紅燭。
連鳳霞也不被允許上去,趙頑頑只自己抱著阿氅,站在那木桌旁。繞過木桌再往前,就是宣德樓下的萬民,居高臨下,她不敢往外看。
“他很乖。”
突然一個聲音打破這空蕩的寂靜。趙頑頑聽到是他,臉倏忽紅了,低下頭。
阿氅瞧她那侷促的模樣,竟然張大嘴笑了出來。
“方才我在階下,看著你一步步踏上去。我想著三年前你躲在階下順著縫隙偷看我的時候,該是什麼心情。大約額便是我剛才那樣,手腳涼透了,緊緊抓在一起,眼睛卻絲毫不肯離開你。”
他的聲音越來越近。
趙頑頑咬了咬牙:“你是說我那時候就喜歡你,你怎這麼沒羞沒臊,難道分明不是你先招惹了我的麼。”
趙頑頑立即臉又紅了。馮熙說的是大實話,她自己也狡辯不來,嘆了口氣,這女追男,能被念一輩子。不過後來……她什麼也不記得了,他卻又對她死乞白賴,死纏爛打,總算扳回一城。
馮熙道:“上一次成親你一定忘記了,那時候被一堆人推著,一言一行都得按著司儀的來,馮家的上下老小,全都圍著我們,好不侷促。那時候心裡想定,將來必得重來一次,只你跟我,只在你清醒的時候。”
趙頑頑聽著,摸摸阿氅的臉頰,低頭小聲說,“那你不巧,實現不了了。因為現在已經多了一人。”
馮熙從後面走出來,站到桌前,拿了火摺子點燃那兩根大紅燭。
他穿著紅色。
但並非是普通的新郎官的大婚服。
待他轉過身來,正紅衣裳的正中,繡著真龍的刺繡。
趙頑頑的腦中立即閃現出兩個字,她喃喃喚道:“官家……”
好像以後都要這麼稱呼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