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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部分

他抬起眼來, “從刑部大牢,到嘉峪的一條路,就已經是不歸路了。至於後面的路,臨川, 你不是陪著我的嗎……”

“宋簡,你愛我嗎?”

她突然追著未說完的話問了出來。

明知故問。她如供在蓮臺下的梅花,清雋優雅, 靈透徹悟。

宋簡沒有回應她。燭火上的暖氣帶出一陣細碎的薄風,絨動她耳邊的碎髮。兩個人陷入長久的沉默。終於, 她垂下眼睛,從她的目光下脫身出來, 宋簡才得以起身。

愛這個字,從前基於彼此尊貴的身份,他們都羞仿市井民間的小夫妻時常掛在嘴邊, 後來,就更不可能再施捨與對方了。可一雙慧極的人,明明相互關照對方隱秘的深情,如何不彼此傷情。

宋簡往門邊走去,沉默地推門。

門輔一開,卻迎上了爐旁顧有悔的目光。

他正用筷子挑著藥湯上的碎渣。

“氣完她了嗎?氣完她就滾,林師兄好不容易保下她和她腹中的孩子,我不想枉費我師兄的好藥。”

說完他端著藥走到門邊,全然不避他,左肩與宋簡狠狠地相撞而過。手中藥卻端地穩穩當當,一滴都不曾灑。

他一面走,一面抬腳將門蹬閉。

屋內流瀉出來的燈光一下子收斂進去。

紀姜嚇了一跳,還不及抬頭,藥碗就已經端到了她的眼前。

“喝藥。”

顧有悔的聲音有些硬,像憋著一股無名的惱氣。

紀姜抬手要去接碗,誰知顧有悔又側身避掉她的手。

“你別動了,就我的手喝吧。迎繡出去置辦東西,你喝完了我不費事,端著就出去洗了。”

她沒有偏執。就著他的手一口氣灌了下去。

顧有悔收回手抬腳就要後院裡走。

“顧有悔!”

“做什麼。”

他一下站住腳步,猛地又懊惱。一心意難平,灑脫不起來。

“我……有東西想給你。”

“將好,我也有東西想給你,不如我們一起啊。”

說完,他轉過身,向她伸出一隻握緊的手。

紀姜也將一隻手伸了出去。

“一起開啟?”

“好。”

紀姜鬆開手,手掌如同蓮花般地展開。不出他的意料,她掌中躺著的是那一枚連線他們生死的芙蓉玉扳指。

“我就知道你要給我這個。但是你想都別想。”

說著,他也攤開了掌心,紀姜低頭一看,顧有悔手中躺著的是一枚梨膏糖。

人間很混沌,少年人的真心如同珍珠。

“你要逼我走,我偏不走。你不僅僅是我宿命中的人,你也是我大齊的公主,你是我身為臣民,要拼死守護的女人。”

他說出這句話,似乎也給自己蓬勃而生愛意找到了一個出口。胸口那舒不出來的濁氣順順著這些話一下子吐了出來。

紀姜卻無言以對。

她與宋簡都是過於複雜的人,面對顧有悔純粹的心,乾淨的愛和恨她幾乎自慚形穢。

“我……”

“你什麼你,紀姜,我兄弟們都說,女人難過時就給她甜的東西吃。你別說話,你吃糖。”

×××

一夜過去。

一縷沉厚的吉貝真香從慈壽宮的銅花香爐裡流瀉出來。燻入女人華麗的紫錦鳳凰紋大袖之中。許太后坐在雲母屏風後面。殿中的青瓷盆中放著都巨大的冰塊的,白煙從其間騰起,順著宮人們的扇風直往許太后臉上撲。

殿中還立著內閣幾位重臣。為首的顧仲濂立在青瓷盆前面,濃重冷煙浮在他的面上。

王正來卻跪在屏風前面,額頭上映著一大片觸目驚心的淤青,看起來是磕了很多個頭了。他目光有些恍惚,身子也跪得不穩的,手顫顫巍巍地摳在腰間的革帶上。

“求娘娘,饒過小兒王沛吧!”

王正來的身子嘶啞,刑部尚書陳鴻漸和他自少時起的交情,如今他幼子的案子落在自己的手上,私徇不得,情講不得,看一個在朝廷沉沉浮浮多年的老臣如今被逼到這副模樣,心裡很是滋味,正要開口說點什麼。卻被顧仲濂一個眼風掃過。一半張開的口,又閉上了。

“王閣老,紫荊關若是被攻破的,我等尚有話為王將軍說,然而,命守將棄箭而獻關,這是賣國的死罪。”

顧仲濂的聲音不輕不重,每一個字卻都像石頭一樣打在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