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其實是個大資本家,開明人士,是立憲派與革命派都可以爭取的物件,這便是他真正的給外界的印象。
拋開李安生江蘇巡撫的官方身份,從這些本質來講,李平書也好,虞洽卿也好,的確都能將他引為同類,共同攜手做事。
若是李安生樂意改革開拓,真能在江蘇有一番作為,虞洽卿不介意當個馬前卒為其奔忙。
只是,他需要確認一點,那就是李安生對洋人的態度。
他是當過幾大洋行買辦的,對當前外國銀行與洋行、工廠聯手壓榨民族資本家的種種手段知之甚詳,也頗為憂慮。
再不想想對策,聚集在上海的江浙民族資本家就一直只能忍受這種壓榨,始終沒有出頭之日。
的確,要不是有一戰這個良機,中國的民族工業根本就發展不起來。
當初虞洽卿的四明銀行與寧紹輪船公司一成立,立即遭到外商的排擠,尤其是四明銀行的鈔票甫一發行時,就遭到企圖獨霸中國金融市場的外商銀行的夾擊,他們將四明印發的鈔票攢到一定程度就來擠兌現洋,幸而四明銀行股東董事中有相當部分人是寧bō同鄉會的領導人,在上海有一定的號召力,他們登高一呼,寧bō同鄉紛紛施以援手,這才使得四明銀行tǐng了下來。
虞洽卿將他的親身經歷說了出來,想要觀看李安生的反應。
上海道臺硬不起,就只能指望他這個江蘇巡撫了。
上海的江浙資本家固然能夠憑藉同鄉會與商會的集體力量來抗衡外商,但真正的反制還是做不到的,金融命脈控制在洋人手中。
華商銀行與錢莊太過弱xiǎo,還不是洋人的對手,他聽李平書透lù了李安生想要扶持華人金融業的打算,便親自登mén,想要看看李安生有沒有真材實料。
正說話間,朱志堯急匆匆的趕了來,外頭的護衛認得他直接將他領了進來。
“撫臺大人,今日滙豐銀行的洋大班登mén,說是借給我的一萬兩千英鎊貸款即將到期,若是不能歸還,他們就要將我的廠子拍賣掉。本來這貸款我別處轉借些,是還的上的。可昨日有兩家洋行訂造的xiǎo貨輪廢止了合同,這兩艘輪船都是建了大半的,已經有人放出訊息去,錢莊也不敢貿然押款給我。沙遜洋行等幾家外國洋行昨日放出風來,禁止有洋行在我廠修造輪船。若是無法回籠資金,又無處籌款,這廠子還真要給他們拍賣。”
這朱志堯還真敢借,一萬兩千英鎊可是十萬兩銀子出頭,求新機器廠本身的資產也就五六十萬兩銀子。
李安生怒道:“沙遜洋行居然敢如此囂張?滙豐銀行也太過欺人。你這麼大的廠子,他們也敢拍賣?”
朱志堯低頭嘆道:“當初借款時滙豐銀行百般刁難,要不是一次xìng借十萬兩銀子用於擴大生產,錢莊一時指望不上,哪裡會去受那個氣。我那舊廠子值個三十多萬兩銀子,他們便讓我將舊廠子抵押了出去。”
“什麼?”李安生簡直不可思議,借十萬兩銀子居然要三倍的不動產抵押?
虞洽卿苦笑道:“滙豐銀行的資金一般是不借給中國民族資本所辦企業的,即使出借,也是利息高得離譜,總要在八厘以上,而且借款條件十分苛刻,往往要有二倍或三倍以上的不動產抵押。它要數倍的不動產作抵押,目的在趁人之危,在等人到期不能償還時就把這種不動產加以吞沒。”
這是事實,也是悲哀,中國自己的金融命脈沒有掌握在自己手中,只能被動挨打。
“幾家洋行就一手遮天?也真是好手段,為了你那廠子,居然廢止了造船合同,寧願捨得那幾萬兩銀子,這是捨不得孩子套不得狼啊。要是有人接手那兩條輪船,再由別處轉借些,銀子可能還的上?
朱志堯搖了搖頭,沉重的說道:“不然我為何前來尋大人幫忙引薦吉祥銀行?那兩條輪船誰敢接手?這不是在與洋行作對嗎?誰敢出頭?要是真有人願意接手,我倒是不想貪那毀約方當初一半的預付款,讓那些喪盡天良的賠上幾萬兩銀子我也算出了口氣。”
虞洽卿手頭倒是有些銀子,但橡膠股票他買了些,又準備在四明銀行做些轉投,本來是有些猶豫,要不要買上一條輪船,但想到屢次因為想要購買新輪船與寧紹輪船公司的其他股東發生爭執,他便有些退縮。
他自己也麻煩一大堆呢,他這次來也是想要看看能不能讓四明銀行有所壯大,為將來自己從寧紹輪船公司獨立出來,單獨創辦航運公司做好準備。
李安生想了想,冷笑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