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心裡頓生愧疚,隨後又感到無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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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夜好眠,沈懌難得睡得沉,大半夜的被一陣催命似的敲門聲吵醒,他翻身而起,預備著來者若敢說一句何人有事找自己之類的廢話就一掌劈死他。
“說!”他不耐煩。
管事嚥了口唾沫,“王爺,言姑娘有事找您。”
沈懌:“……”
他把一肚子氣瞬間都嚥了回去,反而急匆匆地,略帶緊張地推開門往外走。
書辭正在暖閣坐著,一頭黑髮全披在了肩上,微微有些凌亂,周身只罩了件外袍,一臉驚魂未定的模樣。
沈懌看到她的那一刻,整個心都開始高高的往上懸,腦中閃過無數種可能,面色當即一片鐵青。
“怎麼了?”
書辭踩著一隻鞋子蹦蹦跳跳地過來,沈懌忙伸手扶住她。
“我跟你說……我們家鬧鬼了。”她揪著他的衣襬,一聽是這事,沈懌鬆了口氣,興致不高,只低頭去替她將衣衫掩好。
“是真的,我親眼所見。”
書辭顧不上許多,雙目盯著他,一本正經地講述了今晚包括這段時間的經歷。
“我琢磨著這事不對,倘若是個人,早就衝我們下手了,何至於每天裝神弄鬼的。而且你的侍衛們也沒發覺,他行動快如風,身姿敏捷,如同幽靈一般,那不是鬼還是什麼?我見得非常清楚,那身形和我爹真的挺像,或許……誒,你有在聽我講麼?”
沈懌抬起眼皮,薄責道:“所以,你就為了這事兒連夜跑了一條街到王府來找我?”
“……”她不自在地嗯了一聲。
“我早說什麼來著?”沈懌涼涼地瞥她,“讓你從那兒搬走,你非得要留下,現在知道怕了?”
書辭自知理虧,只好拿手去捏額前的碎髮,小聲嘀咕:“我也沒料到會這樣。”
門邊立著的紫玉跟她相比也好不到哪兒去,高遠拿手指戳她胳膊,“你瞧瞧你,還照顧你家小姐呢,不拉著她就算了,居然跟她一起大半夜在街上瞎跑,出了事你負得起責麼?”
紫玉壓低嗓音反駁:“那還不是你們的侍衛辦事不利,否則怎麼會出這種岔子?”
“誰知道會不會是你倆看錯了……”
“不可能,四隻眼睛呢!”
書辭出門前披了件衣衫,相比之下她僅一件裡衣,尤顯單薄。
“那你張口叫人啊,跑什麼。”高遠一面說,一面卻將自己的袍子脫了下來給她披上。
看書辭這一身狼狽,沈懌也責問不下去了,只輕嘆了聲,把她手牽著,“算了,先去洗洗睡吧,有什麼事明天再講。”
“嗯……”
兩人走沒幾步,沈懌才意識到她光著腳,頭低下去就瞧見踩在地板上的裸足,白皙的肌膚上儼然有不少擦傷。
他皺了皺眉,視線往旁邊一瞥,高遠正盯著這處發呆出神,霎時意識到他眼神不對,立馬猛地轉身避開。
沈懌這才冷冷收回視線,彎了腰去抱書辭。
管事很有眼色地讓開道,並叫下人準備好熱水和乾淨的被子。
一路上只看見丫鬟們忙忙碌碌,書辭在沈懌的臂彎間抬起頭,然後又縮了回去,頗有幾分慚愧,都怪自己深夜造訪,害得人家也沒法子好好休息。
進了臥房,沈懌將她放到床上,扯過被子嚴嚴實實地蓋住。
書辭把枕頭抱在懷中,歉疚地衝他道:“我這麼晚打擾,是不是吵著你們睡覺了?”
“知道就好。”
手邊已放好了一盆熱水,他順手替就她脫了鞋,書辭正要說自己來,沈懌已將她的腳摟在懷中,取了熱巾子輕柔地擦洗。
明明隔著層布,他指尖的力道仍舊無比清晰,莫名就起了一身的雞皮疙瘩。
不知是巾子熱還是被子太厚,書辭此刻臉上燙得厲害,不由想把腳縮回來。
沈懌又握得緊了一些,不耐地嘖了聲,“別亂動,腳都破皮了你沒注意到麼?一會兒還得上藥的。”
她恍然:“……怪不得那麼疼。”
沈懌瞪過來:“就穿了一隻鞋,能不疼嗎?”
儘管他脾氣不好,但聽著倒不嚴厲,反而像是起床氣。先前的驚慌一掃而空,眼下回想,自己這一路,似乎正是想著有他才能跑得這麼毫無畏懼。
書辭躺在枕頭上,藉著燈光打量沈懌,心下一陣安寧。
上過了藥,纏好紗布的腳踝處有冰涼的感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