渾話人呵呵笑道:“原來是王官人……”
話出了口。笑容才僵住,換作疑惑的語氣:“王官人?”
王衝擺手:“那個王衝,我不認識。”
說的時候還朝掌櫃遞了個眼色。示意他不要多嘴。掌櫃正在擦汗,被他一看。惶恐地連連點頭。他親眼看過王衝的告身,上面清清楚楚寫著王衝的姓名、籍貫和本官階位。不正是三王端蔡裡的王孝郎?
渾話人鬆了口氣,拱手告退。王世義低頭喝酒,李銀月卻是一臉不屑:“說起謊來眼都不眨一下!”
王衝悠悠道:“那個深得王賢丞賞識,也敬王賢丞之賢的王衝,我不認識。”
王衝在渾話裡被說成是王黼的忘年之交,兩人交情匪淺,都是胸懷浩然之氣的君子,讓他這個正牌倒足了胃口。
這個三千腳店也不是品味汴梁風情的好地方,搞明白了三王端蔡的意思,摸出這灘渾水的深淺,沒必要再待下去,回驛館時,街上更夫剛敲響二更(晚九點)。
驛館門口風燈遊動,照得明晃晃的,依舊是迎來送往,熱鬧異常,滿眼都是青綠公服,偶爾飄出一襲緋紅,立時被眾星拱月般圍住。
王衝沒穿公服,否則在酒樓時那些軍漢絕沒膽量招惹他,夾在進出驛館的人群裡毫不起眼。進了大門,正要回房休息,卻被何驛丞拉住。
“機宜,有不少人來拜會,是不是見見?”
笑容下的油滑都沒刻意遮掩,顯然是把王衝當作沒見過大世面的憨頭貴人擺佈,這些人怎麼知道王衝來了?自然是他放出的風。
王衝伸手道:“名帖呢?”
何驛丞笑容一滯,被王衝再瞪了一眼,才有些燦燦地遞來。王衝若是點頭,見誰不見誰,都是他說了算,自有他的好處,卻惡了王衝的名聲。可在歷過實務,知道這裡面有什麼門道的王衝面前,這如意算盤卻撥不轉。。
“世義哥,到門外把這些名帖都散回去,說我有事在身,不能招待。”
王衝也沒細看這些名帖,一股腦塞給王世義。現在身邊沒什麼人,只能借王世義作侍從。至於這些要見他的人,都是奔著王黼來的,他可給不了這些人想要的東西。
王世義點頭而去,王衝道:“若是再有訪客,勞煩驛丞謝辭。”
何驛丞臉色有些發僵,卻還是笑著應下了,不愧是王中丞的人,架子真大。
回房後,王衝繼續掌燈伏案,他敢進京來趟這灘渾水,自要作足準備。
正揮筆急就時,何驛丞又來了。
“來了一個軍漢,說是來請罪的,機宜你看……”
軍漢?
王衝讓王世義領人進來,一進客廳,那漢子就跪倒在地,口稱得罪,身上還飄著酒氣,竟是之前三千腳店裡那個醉都頭。
“小人衝撞了機宜的家人,著實該死!”
王衝苦笑,準是那幫軍漢回過了神,去找掌櫃掏他的底細,卻沒想就是這段時間的熱門人物。王黼賞識的紅人,連蔡太師都壓不住。小人物有小人物的活法。生怕被追索到底,趕緊上門來賠罪了。
“確實還欠你認罪……不是對我。”
王衝發話。這都頭也聽同伴說過,朝已換回女裝的李銀月磕頭。
“你叫什麼名字,在何處供職?”
王衝本想等他叩了頭,消了憂心,此事便了。再一想,這都頭是本地人,正好問問汴梁的事,渾話只是戲說,要知實情。也少不得參照坊間傳言。
聽王衝追問,這都頭暗自叫苦,真要窮治到底?可他又不敢不言,但凡是汴梁人,總能扯上一兩個官人,但跟這位官人相比,他能勞動的官人就真上不了檯面。
都頭哀聲道:“小人姓吳名近,步軍侍衛司廣武軍下軍第二軍第四指揮副都頭,今日是為相公出城掃道。累了一日,晚時喝酒喝迷了心,不合罪了機宜。”
王衝有些訝異:“廣武軍……是老軍吧,怎麼幹起廂軍的活了?”
汴梁禁軍有上中下三等軍類。上軍也就是捧日、天武、龍衛、神衛這上四軍,其他禁軍分為中軍和下軍。每一軍又分出左右廂、上下或上中下,以及左右等軍。之下再分幾軍,每一軍又轄若干指揮。
真宗朝時。汴梁禁軍便有馬軍一百二十指揮,步軍三百指揮。馬軍每指揮四百人。步軍每指揮五百人,實際都不足額,步軍每指揮實額一般也就三百來人,按這個數字算,當時汴梁有禁軍十二三萬。除了二十一個指揮的馬軍駐紮在開封府的屬縣和外州,其他禁軍都駐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