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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部分

高壯漢子跺腳道:“王大郎還在就好了!”

眾人哀嘆,要不怎麼會嘀咕王秀才家遭了天罰呢?王大郎也是個聰慧過人的小子,可惜早夭了,如果還能活著,就算沒什麼出息,家中也還能有個大人,不至於讓王麻子這堂親欺壓到這種地步。

世道就是這樣,事情落到他們身上也沒兩樣,農人們收拾雜亂心緒,正準備離開,卻聽一聲高亢慘叫響起,男人的粗渾怒喝緊緊跟著,再是孩童的脆嫩叫聲,像是無形的錐子襲來,激得人頭皮發麻。

順著覆滿青苔的碎石小路上了山坡,小院便盡收眼底。兩廂房屋分踞北面和東面,西面林子裡還孤零零地立著一座小屋。屋子都是破舊木板為牆,竹蓆加茅草為頂。竹籬笆圈住整座院子,在南面開出一道門,也就是所謂的“蓬門”。

呼號聲猶在林中迴盪,小屋門前,一個十四五歲的少年狠狠咬住一個婦人的右手,那幾乎能刺破人耳膜的慘叫正發自這婦人。聽起來像是整隻手都要被咬斷一般,可她依舊不願放開手中的包裹,正跟少年拉扯不下。

“小雜種,快放開!”

旁邊一個臉上滿是麻子的魁梧男子呼喝著,調門雖高,卻是手足無措。見婦人叫得太淒厲,慌張來扯婦人,被婦人左手一巴掌反抽在臉上。

“一身肉都長在嘴上了麼?還不把這傻子踹開!”

婦人年過三十,顴骨高聳,眉梢高吊,惡狠狠罵人時,面目間的yīn桀之氣濃郁有若實質。

麻子捱了一耳光,火氣頓時上來了,起腳蹬在少年的腰上,踹得少年倒飛而出,咚地一聲撞在門框上。那包裹也被扯開,一大疊書嘩啦啦散落在地,封皮上《石室周易》、《石室chūn秋》等字清晰能見。

“書!我的書!”

婦人頓足叫喚著,男子上前要撿書,卻被兩個小小身影攔住。

“是我們的書!憑什麼拿我們的書,還要打二哥!?”

這是兩個扎著總角,不足十歲的孩童,一男一女,男孩稍大一些,擋在最前面,使勁推著王麻子。小小身軀還不及王麻子胸口,卻沒絲毫畏懼。

“這是二哥的命根子!沒了書,二哥活不了,我們也不活了!”

小姑娘護著少年,眼裡噙滿淚水,高高豎起的柳葉眉滿是不屈。手裡握著的解腕小刀威懾比話語更足,連那麻子都退了一步,下意識地看向婦人。

“你們的書?”

婦人冷聲道:“這是王家的書!你們爹不在了,王家就是我們作主!別說書,田地,林子,院子,都是我們的!連你們都要算作我們的兒女!這是天經地義的道理!”

她高舉右手,手背上的深深牙痕清晰入目:“你們的瘋子二哥咬人,你又拿刀對著你娘,這就是不孝!不孝可是大罪!告去官府,看官老爺的大杖不打死你們!”

小女孩的淚水奪眶而出,哭喊道:“你才不是我們的娘!爹爹也還在,他一定會回來的!”

男孩也喊道:“等二舅知道了,一定會找你們算賬!”

婦人臉頰扭曲著,還要說什麼,卻聽院門外有人招呼,男子扯了扯婦人衣袖:“村裡人過來了,鬧得太大不好收拾。”

婦人怒哼道:“你們什麼時候懂得孝順了,什麼時候才有飯吃,今晚就餓著吧!”

跟麻子轉身離去,婦人邊走邊數落道:“看你這孬樣!就知你王麻子不是個男人!這家沒我當著,你一輩子就是喝風的命!”

“大頭我們都取了,這點東西……就算了罷。”

王麻子嚅嚅分辯著,他自認還是好人,這幾rì裡,他跟渾家已快搬空了王秀才的錢財傢什,還找到佃種王家田地的農人,讓他們把租子轉給了自家。書房那點物事,算作王秀才的遺物,留給那三兄妹好了,事情不能作絕了嘛。

剛才渾家去書房裡取王家的藏書,原本如傻子一般的王二郎忽然發了癲,在門口死死咬住渾家的手,他被渾家逼著,不得已一腳踹開,心中還隱有不安。王二郎的腦袋本就有傷,這一撞不會再出什麼事吧?

接著他就暗罵自己真蠢,王二郎本就是個傻子了,還能再撞出什麼花樣?

渾家王何氏恨鐵不成鋼地罵道:“蠢人!沒聽王秀才說過,那書是百多年前的拓本,一本能賣好幾百文!這點東西?你就這點出息!”

此時夫婦已到了院門口,見是村裡一幫農人,七嘴八舌問著出了什麼事,王何氏呵斥道:“呱噪什麼?王家的事可輪不到你們摻和!王家沒人,何家還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