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著王衝低語,種友直眼中閃起精光,連連點頭道:“好計!”
第二日,帥帳裡氣氛陰沉,趙遹掃視眾人,眼中血絲更盛。如他所料,這一戰才真正開始。此時他就慶幸自己將此戰分了兩階段來打,若是換作另一個急躁的統帥,徑直揮兵一口氣打到底,現在就不得不退到江安去想辦法了。
帳中王育、馬覺和張思正三位西軍將領的臉色也很不好看,他們也知道,攻下輪縛大囤,拿住卜漏才是大功。這一趟從陝西而來,迢迢千里,卻在大山前撞得頭破血流。現在雖然想不出對策,可西軍在這收尾戰裡用處不大的事實已經很清楚。這讓他們份外不甘。
見眾人無話,種友直出列。沉聲道:“末將有一策!”
趙遹大喜,本對種友直很有期待。眼見冷場,正想點種友直說話,卻沒想他自己站了出來。
“火猴計!?”
聽種友直道出此策,眾人譁然,這也太瞎鬧了吧……
王育皺眉,張思正冷笑,馬覺則笑道:“種都巡準備怎麼用猴子?是先花三個月,教會它們聽懂號令嗎?馬某無才,更想不通該怎麼抓住那些猴子。這些畜生爬樹翻山如履平地,比飛鳥還靈巧,除非招來比它們還靈巧的異士,不過有了那等異士,又要猴子作甚麼?”
眾人低低發笑,趙遹也無奈地道:“此計甚妙,惜乎難為……”
沒錯,整個計策都沒問題,唯獨前提卻難辦到。那就是抓到足夠多的猴子。
這反應就跟種友直剛聽到王衝此言一模一樣,他笑著看向帳中居於末尾的某人:“若是沒有田巡檢在,末將也不敢提此策。”
田佑恭?
眾人訝然,而聽到種友直此計的田佑恭。本就躊躇著開口,聽種友直點了自己,再不猶豫。出列抱拳,朗聲道:“末將所率黔兵。都是山林中長大,自小便與生猱廝混。抓這些畜生,易如反掌!”
這一環補上,看似異想天開的事情,就有了可行性。趙遹壓根也沒想到,此計本是自己的,至少史書上是這麼寫的,卻被別人提前抄襲了。此時他就滿心暢快,總算有了破敵之策。
趙遹對種友直大加讚賞,種友直卻道:“此策是末將帳下效用王衝所提,末將不敢居功!”
王衝……
這個名字道出,帳中氣氛又低沉下來。
以十六七歲的弱冠之身,為衛護父親,毅然從軍,就這一個孝字,已在軍中揚名。而後他所在的效用都先是古河囤初露鋒芒,再以不到百人的兵力,一舉拿下險地梅賴囤。接著又拿下要地蕩輪谷囤,其功已在功勞簿行穩居頭名。
效用都是精悍敢戰,在古河囤、梅賴囤和蕩輪谷囤三戰裡拿下將近七百首級,俘四五百人,這已讓人刮目相看,可跟王衝比,就不在一個層面上了。這少年不僅孤身說降蕩輪谷囤的數千羅始黨人,還以屯田之策,預先為戰後定下局面。
這麼一看,效用都的行動,還是配合王衝。區區少年,竟能收得一幫效用的心,不少統兵將都覺得,王衝不僅僅只有口才,要讓勇敢效用服氣,可不是那麼容易的事。效用都報上來的七級斬獲,當不是別人分給王衝的。
原本唐瑋獻策屯田,說到王衝時,就已有不少人印象很深,而此時再說到火候計,眾人對王衝大多都已是敬佩。只是趙遹之前批判過王衝,後來雖認可了屯田之策,卻還是沒拉下臉面,大家都不好出言附和。
趙遹沉吟了片刻,開口便將這股因自己而生的沉鬱之氣掃盡:“我所慮只有一件事,就是如何拿獲卜漏,平定僰亂。王衝此子,於此事屢建功勳,若此策能行,我不吝彰其大功!”
種友直以及身邊因王衝而升官的劉慶都鬆了口氣,趙遹畢竟不是那種心胸狹隘的文官。
跟趙遹的心胸相比,另有武將的心眼小得令人髮指。“小兒之語,張口就來,怎知兵事的辛苦?也罷,反正別無它計,就用用看看。便由田巡檢抓猴,我們領奇兵進擊!便是敗了,我們西軍也能抗得住,不至如蜀兵一般亂了大軍陣腳。”
馬覺此言煽起一股陰風,那是眾人紛紛抽涼氣匯聚而起的。搶功還是其次,這話不僅在疏間西軍與蜀兵的關係,還有給王衝扣“紙上談兵”這頂帽子的嫌疑。想得更深沉點,說不定再有故意敗退,以此禍害王衝的用心,馬覺與王衝的嫌怨,在軍中已傳得沸沸揚揚。
果然,趙遹皺眉斥道:“馬統制若有他策,儘可道來。若用此策,非西軍所長。”
馬覺悻悻閉嘴,眼中再蘊一分寒光,暗暗咬牙念道,王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