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羲叟負手踱步,臉色陰沉,王衝心中咯噔一跳,明白定是壞事。
“唐龍圖再知梓州,重厘事務,第一件事,便是停掉興文寨賑糧。自下月起。興文寨的僰人就得靠自己謀食了。”
王衝愣住,唐龍圖!?這是誰啊,竟然停掉僰人救濟,他不怕激反那幾千僰人,惹出事端!?
“龍圖閣待制唐欽叟,諱恪……”
孫羲叟見王衝發愣,明白他不知此人,作了解說。把這個名字品了好一陣,王衝恍然。唐恪!欽宗時與耿南仲為相,高舉議和大旗,散了勤王軍,割讓三鎮。導致北宋再無可防之地,再無可用之軍的大漢奸!?
聽孫羲叟說,唐恪在大觀時也曾在蜀地經辦過夷事。招撫了一部西南夷。入朝後得罪了蔡京,被劃到舊黨集團。一直在梓州、滄州、揚州等地任官。如今梓州這裡,因晏州僰亂平息。一路官員都沾功調遷,朝廷又把他發落來了。
大致明白了唐恪的來由,王衝就不明白了,既是遭貶,安安生生待著就好,何苦在地方惹事?僰人的安排是新黨所允,他這是要跟新黨對著幹呢?
唐恪這個梓州知州,地位與成都知府許光凝近似,在梓州一路是文武第一人。瀘南沿邊安撫司受他節制,安撫司官員升調遷轉他管不到,錢糧用度卻能管到。
孫羲叟無奈地道:“唐欽叟本要轉知杭州,可梓州缺人,朝廷覺得他熟諳蜀地夷務,就再移到梓州來,心頭自然揣著火。這火不好對朝廷發,就發到了興文寨。”
唐恪此舉的明面理由也很充足,瀘州遭亂,百廢待興,漢人都嗷嗷待哺,還要供養僰人,人心不平,這是仁外苛內。從錢糧和人心兩面考慮,都不能再賑濟僰人。
王衝冷笑,仁外苛內?別人有資格說,你這漢奸還好意思說!?
此時唐恪還不是漢奸,更是梓州第一人,他這個小小將仕郎,連正式差遣都沒有,當然不好罵他。王衝就道出心頭疑問,難道他不怕亂了僰人?
孫羲叟盯住王衝,語氣很沉重:“亂了,也是趙招討的責任,是我安撫司的責任,還有你的責任。”
原來如此,黨爭,這就是黨爭……
他唐恪斷了僰人的賑濟,理由堂堂正正。僰人亂了,那便不是他的事,而是之前拍板招撫這些僰人的趙遹的責任,是他孫羲叟的責任,更是當初說降這些僰人的王衝的責任。而最終,便是居於朝堂,許可此策的蔡黨的責任。
至於僰人真亂了,會不會荼毒地方,反正不是他唐恪的責任。以險惡之心揣度,說不定還巴不得僰人再亂,他唐恪好收拾局面,以示前策失當。
黨爭多年,正直的舊黨不是被清洗乾淨,就是不願再出仕,那些熱心仕途的,卻還攀附著舊黨根脈的,多是唐恪這種人。當然,這個道理用在新黨一面也一樣。
王衝感慨之餘,也揣著僥倖問:“還有迴旋之地嗎?或者朝中是否有人能說話?”
孫羲叟捻著鬍鬚,默然搖頭。
這只是小事,唐恪儘管遭貶,卻不是毫無能量的罪官。他要在小事上貫徹他的意志,朝中當權派也不可能打壓到底,否則早就一路貶到崖州看海了。而就實際來說,上面人,包括孫羲叟在內,也都認為此事是王衝擔責。既然是你說降了這些僰人,那你就得安撫到底。
王衝暗罵,什麼叫過河拆橋,泥馬這就是啊!不是有這些賑濟,當初他哪裡有底氣獻策屯田?政治果然非心狠手辣之輩所能攪合的,自己還真是嫩了點。
孫羲叟道:“我會讓安撫司在文書上拖拖時間,幫你把下月的糧食撥來。另外還會在清計招討司軍糧時,給你再留一些。兩處總數也就五千石左右,之後就得靠你自己了。”
王衝拱手:“安撫仁心,王衝感銘在懷!”
孫羲叟已很幫忙了,打著擦邊球地湊糧,儘管興文寨事務也是他的責任,可主責終究落在王衝身上。
王衝卻依舊一顆心直往下沉,五千石糧,興文寨六千多人緊巴點吃,最多撐兩月。田剛開,夏收沒指望,要熬到秋熟,還差四個多月,也就是一萬石糧……
想到自己搞常平倉,青苗法,王衝就慶幸不已,要是不立此策,先讓興文寨的人有了心理準備,這訊息傳出去,還真要出大亂子。
對了,還有何廣林,只是靠何廣林也沒辦法壓榨出萬石糧食,缺口還得另想辦法。
轉瞬間,王衝閃過無數念頭,卻壓了下去,他沒忘記孫羲叟剛才的話。
“另一件事,便與你直接有關了。梓州廉訪使丁升卿因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