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人起身行禮,趙凰璞揮了揮手走到高位正要坐下,他定定地望了一眼正端起茶盞要喝茶的李宸景,再望向六部裡唯一的空位,轉而朝門口眨了眨眼,“別不好意思了,進來吧。”
趙凰璞的話語讓所有人停下了動作,皆向門口望去。一隻繡線鞋縮在門邊,要邁不邁地卡在門檻邊。
“就差你一個了,難道要咱們都等你彆扭完不成?你再不進來,朕揪你進來。”
狠話撂完,門邊逼出了一個和滿屋子肅穆官袍打扮的男人格格不入的傢伙,雙螺髻墜著櫻紅色的流蘇小墜,藕白緞襖暖紅長裙,月白色的長紗綢帶從腰間垂落,隨著她細碎的小步子在紅裙百褶間搖曳靈動。
朱八福一邊猛咽口水一邊迅速地溜進了屋子,拉開椅子,一屁股坐到椅子上,一剎那隻覺得所有人的視線都聚攏過來,好像快把自己給盯穿了,她低頭不敢看眼前任何一位,雙腳併到最攏,額頭和鼻尖都沁出汗來。
“喲,這不是咱們那位敢擋著文武百官的面撕衣裳的朱大人嗎?”龍昂見她女兒裝扮一臉羞紅,忍不住調侃她,“怎麼當著那麼多大人的面脫衣裳都不害羞,對著咱們幾個老熟人反而一臉羞憤啊?朱大人?”
“你在逗咱們嘛?帶個姑娘來和咱們開會?”年有餘指著朱八福的裝扮,看向趙凰璞。
“年愛卿,你也太重男輕女了,你不知道她是女兒家的時候,不是照樣一起開會嗎?”
“……可現在知道了,有女人在場太奇怪了,讓她出去。”
“可她是東序六部之一,你就還當她是男人就好了。好了,咱們照常開會吧。龍陽愛卿你那口煙吸進去好半天了,再不吐出來沒關係啊?”
“咳咳咳——”龍陽的咳嗽聲竄進朱八福的耳朵,她在心底噴笑了一聲,這傢伙絕對是被他女裝給嚇呆了,可陛下的下一句話就讓朱八福偷笑不出來了。
“小景,你手裡的茶杯這麼好看嗎?端了那麼久也沒見你喝一口?”
咣噹
瓷器碰撞的清脆聲讓她下意識抬了頭,多日未見的容顏一剎那侵入眼簾,眉眼鼻唇無一不熟悉,曾經親暱的畫面湧入腦海,從胸口到指尖湧起的熱流讓她眼瞳也染上熱潮。他也正看著她,手裡端起的茶盞分明快要擱到唇邊卻停在一個不上不下不遠不近的尷尬高度上紋絲不動了,他眼睫一瞬不眨,嘴唇微微輕啟,似有話要說,她突然想起自己臉上還有數道未痊癒的肉芽粉痕,頭一低,生硬地躲開了他的視線,再偷偷瞄去,那兩片薄唇已緩緩輕閉消了聲。
“朱大人真不愧有蟑螂一般的復原力。我還以為你這張臉徹底廢了,今日一見還不算太難看。”龍昂驚奇地不是她的女裝而是她這張還能看清鼻子眼睛嘴巴的臉,要知道宮變那日,小景把她從牢裡背出來時,他們所有人都呆了,都說後宮女人折磨人,可見識過潘貴妃的手段,難怪聖上會怒到一把火燒了她的寢殿。小命只剩下半條,那張血糊綻開的臉跟地獄惡鬼沒什麼兩樣,腫得腫,裂得裂,只剩兩隻眼睛還沒被戳瞎而已。
說到朱八福的臉,年有餘也饒有興趣地掃視了她一眼,“廢話。你們以為那些價值連城的雪參靈芝冰草晶蓮是假的?她這張臉就算沒有傾國傾城的容顏也有傾國傾城的價格了。哼,結果那麼多銀兩的稀世藥材,吃完也就只是恢復原狀,也沒多長得像小九一般好看些,真心浪費。就這張臉浪費了那麼多銀子,咱們李大人還要大赦天下?心可真大!”
“讓陛下節衣縮食勤儉度日就好。”李宸景的聲音響起,內容與她沒有半分關係,直指那位一臉被莫名牽連進來的陛下,“貓兒房,後宮用度統統砍去五成,年大人可以再算算,是否可行?”
年有餘眉心一皺,掏出隨身的算盤一陣噼啪作響地打著,稍稍一算,他眉頭舒緩,“若是聖上肯過苦日子,本官就沒意見了。”
“喂喂喂!朕還什麼都沒說,你們就把朕的貓兒房和後宮都算計進去了?”陛下手指點桌略表不滿,故作沉吟了半晌,宛如痛定思痛般忍道,“好吧,為了愛卿們和諧共處,朕可以過窮酸日子,但朕有條件!不許動朕的貓兒房,但相對的,後宮用度隨便你們砍。若你們有辦法,把朕的後宮統統都處理了乾淨了,不用花銀兩更好。”
“……你是打算去承壽寺吃素出家當和尚了?”
“以前玩過頭了,是該當段時間和尚清淨清淨,不然總被人嫌棄不夠乾淨。”他揚唇一笑,視線在朱八福身上略有一頓,再轉向小景,前者低頭不語,後者端杯品茗統統不回話,但大家都心知肚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