玲瓏淺笑道:“王公子不必客氣。”當先落了座,又朝他示意,“您請。”
王四郎拱手謝過了她後方才撩了衣衫下襬坐下。
玲瓏這才仔細打量他。
王四郎是典型的王家人相貌,濃眉大眼。他來自於北方,五官不同於江南人的細緻婉約,相貌十分英武俊朗。而且,他性子豪爽,即便對面有身份尊貴的人在看著他,依然是面帶笑容,毫無一點的芥蒂。
玲瓏怔怔地看了會兒那彷彿有點熟悉的樣貌,勾了勾唇,勉強笑著解釋道:“聽師太說王家人喜茶愛茶,也聽說王四公子甚是擅長於此,所以一直想著和公子討論下茶道。如今公子來了京城,往後有機會可是要探討一番。”
這些話王四郎倒是從穆雲這兒聽說過。再者,穆雲的夫君王二老爺也是個愛茶之人,王四郎一點都不奇怪長樂郡主知道這些。
他就笑道:“我也聽聞郡主擅長於此,正有意往後切磋。既然郡主提起了,那咱們就算是定下這事兒了。”
“什麼往後?倒不如現在就來。”穆雲笑說:“明兒就是我生辰了,雖然不大辦,可是親戚們一起吃頓飯也是要花費不少精力。到時候他在外院你在內宅,還不知是個什麼情形。”又問王四郎,“你看如何?”
王四郎原本想要推辭。畢竟今日頭一次見到郡主就這般探討茶道,顯得不夠敬重。
不過,思及剛才嬸嬸說起的郡主為人甚好,他忽地想到了一件事,心思一動,於是應了下來。
“那就恭敬不如從命了。”王四郎起身拱手道。
這時候到了穆雲需要進屋禮佛唸經的時候。她就沒多留,只讓人拿了茶具來,讓兩個孩子在這兒斟茶品茶。
玲瓏和王四郎兩人以茶會友,頗為和樂。
認真說來,兩人泡的茶味道完全不同。王四郎的茶更濃烈,玲瓏的茶更清雅。各人選了自己喜歡的味道來,互相品評一番,也各自有了不少新的心得。
其實,若非玲瓏心中有事下手的時候沒有完全放開,她自認自己能夠略勝一籌的。不過那些事兒壓在心裡著實難受,現下師太在內室唸經,丫鬟們在外頭廊簷下說著話,如今就他們兩個在屋子裡,倒是難得的說話機會。
玲瓏小口小口地抿著茶,和王四郎隨意地閒聊著,似是不經意般說道:“聽聞王公子的姑祖母方太太簪花小楷非常出眾。我前些天練字的時候曾觀摩過旁人的簪花小楷,總覺得不夠意境。不知王公子那裡可有方太太的字帖可以臨摹?”
說著這些話的時候,她努力維持著表面上的平靜,讓自己神色聲音如常。
王四郎沒有發現任何不對勁的地方,喟嘆道:“我這裡沒有,祖父那兒好似有一兩本。不過已經是放在家中庫房好生收著了,恐怕不易借給旁人。”
“怪道王大老爺這般謹慎,”玲瓏頷首,“聽聞方家當年滅門,狀況甚慘。只是不知當時是個什麼狀況,不然的話,說不定能捉到多些匪徒——我聽聞當初方家出事後,是王四公子前去處理方家人後事的?不知當時是個什麼情形?”
方家在江南,離晉中甚遠。反倒是琅琊王氏離得更近,去往晉中的話要容易許多。
故而當年去方家處理後事的是王家人。
身為王家嫡系子孫,當時與方家長子年歲相仿的王四郎也跟著去了,看到了方家被血洗後的情形。
思及往事,想到那滿院血跡斑斑的樣子,饒是事情過去了已經六七年的樣子,饒是他現下已經長大成了可以獨當一面的郎君,王四郎依然忍不住打了個寒顫。
“是。有我。”王四郎喃喃說著,面露怔忪。
“那時候的情形可怕不可怕?”
“嗯。”王四郎握緊了手中的茶盞,覺得燙了,方才略鬆開手,說,“很多屍體,血肉模糊。丫鬟婆子小廝家丁,還有方太太她們……說實話,我們接到訊息的時候已經是幾日後了。再趕過去,屍身早已腐爛發臭。哪裡還辨得出誰是誰?”
玲瓏悲慟萬分,眼角有淚劃過,忙用手背擦去,哽咽著恨聲道:“那些個無恥之人!”
不多時,王四郎驟然回過神來,卻是沒有接玲瓏方才的話,而是從懷裡掏出一個布包。
布包裹得很嚴實。王四郎便小心地把它開啟,邊四顧張望著。再次確信周圍沒有旁人,他方才從中拿了個冊子出來,“這是我新得的一本茶譜,還請郡主幫忙看看東西如何。”語句有些凌亂地說著,他把冊子交到了玲瓏手中。
玲瓏翻看了幾下。瞧清裡面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