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沒什麼力氣,聽她這麼嘮叨一堆,沒得好笑,抬眼瞧瞧她,喲,這還抹起眼淚珠子了,姑娘家當真矯情。他這也就是受了點涼,她這麼哭喪著臉,他險些以為自己命不久矣了。
看著這丫頭,他從薄被裡慢條斯理地伸出手來,又挑眉問她一句:“當真不吭一聲?”
昭陽淚眼模糊地點頭,信誓旦旦的,就差沒舉手發誓:“您打我吧,我但凡吭了一聲,這輩子就改跟您姓!”
皇帝險些笑出聲來,手指微曲,關節不清不重地在她腦門兒上叩了一下:“你倒是想得美,跟我姓?你知道什麼人才能跟我姓嗎?”
她捧著腦袋呆呆地望著他,片刻後小臉漲得通紅。這,這真是口誤,天下間的姑娘要想跟男子一個姓,那可不得嫁給對方?冠夫姓吶。
她胡亂瞟著床幔,就是不看他,嘴裡一個勁說:“小的腦子愚鈍,一時間沒轉過彎來,主子,主子您別跟我計較……”
皇帝倒想跟她計較,可清楚她壓根沒那個念頭,只得又笑了一陣。這一笑不打緊,嗓子癢,他又劇烈地咳嗽起來,停都停不下來。昭陽慌慌張張地又是倒水又是喂他,還伸手替他一下一下抹著背,只盼他別這麼難受。
皇帝吞下水,片刻後才消停了,面頰因這陣咳嗽浮起兩朵淡淡的紅暈,襯著他白皙的容顏怎麼看怎麼俊。
昭陽接過空水杯往桌上放,低著頭老老實實地告訴自己:非禮勿視,非禮勿聽。□□,空即是色。
待皇帝的病好些時,他便開始看書,偶爾會見趙孟言和方淮,畢竟政務不可放,放下了便會堆積成山,來日可有得累。昭陽倒是去灶房裡變著法子給他做好吃的,主子身子不好,至少多吃些也能長些氣力,早些康復。
只是不知為何,那夜陳二姑娘那麼大鬧一通,皇帝至今也沒有半點表示。這是打算既往不咎了?她摸不著頭腦,但君心難測,她看不透也就懶得去看,橫豎這事跟她沒關係。只是心頭到底還揣著件事,不知何時方便講給皇帝聽,那夜她只說了陳二姑娘與陸姑爺有私情,可還沒提她肚子裡那塊肉呢!
眼見著皇帝病著,若是知道自己險些當了冤大頭、便宜爹,說不定又要動怒了。昭陽告訴自己,待皇帝病好之後,她一定第一時間回稟此事。
可就在皇帝還有些咳嗽,身子並未大好時,某個清晨天還不亮,他就起了個大早。昭陽這些日子一直守著他,夜裡也是歇在主屋的軟塌上,聽見動靜,她迷迷糊糊地睜開眼來,發覺外面還漆黑一片,皇帝卻已經換好了衣裳。
她於是也坐起身來,茫然地問:“主子,您今兒怎麼起這麼早?”
皇帝說:“今日是個特殊的日子,朕要去見一位非常重要的故人。”
“可您的身子骨還沒好全,這咳嗽一直沒止住,外面天還冷著,您這麼出門可不大好。”昭陽著急,爬下床來窸窸窣窣把外衣籠上,“要不,您再歇兩日?等病好了再去看看那個故人啊,既然是重要的人,想必也會體諒您身子不好的。”
皇帝笑了兩聲,輕聲道:“歇不得了,一年只這一天,錯過了便沒有意義了。”他看看昭陽,忽然莞爾,“前一陣你病了,後來朕又病了,悶了這麼些時日,你可想出去走走?”
昭陽一頓:“可以嗎?”
他微微頷首:“快些去打理一下,今日你就與朕同去好了。”
“那,咱們可要把方統領和趙大人也叫上?”她還是擔憂皇帝的安危。
皇帝卻搖搖頭:“朕那位故人素來不愛喧譁,去的人多了,沒得嫌咱們鬧騰,那可就要怪罪於朕了。”
昭陽一邊急匆匆地趕去洗漱,一邊困惑不已,這位故人好大的來頭,竟然能怪罪皇帝!到底是誰呢?難不成是皇帝的情人?她又笑出了聲,一面洗臉一面罵自己,成天都在想些什麼亂七八糟的!
***
這是昭陽第二次與皇帝一同出門,沒別的人伴隨左右,只他兩人而已。
出門時,天色還暗著,江南水鄉的巷子衚衕一路曲曲折折蜿向遠方,大紅燈籠還在略帶寒意的風裡晃晃悠悠。昭陽跟在皇帝身側,不時左顧右盼,周遭太寂靜,腳步聲迴盪在深巷裡偶爾就像是有人跟在他們後面,她膽子小,總有些心頭毛毛的。
皇帝明明對路不太熟悉,不知怎的,這回竟好像做足了功課,輕車熟路地帶著她往前走,左拐一個彎,又轉一條街。
昭陽忍不住出聲問他:“主子,您認得路?”
他也沒否認,只說:“來了這麼些日子,前陣子成日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