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沉默片刻:“非常時刻,也應用非常手段。派兵去看著那些家眷,先控制起來。不需從金陵調兵去,讓駐守淮河一帶的淮河軍前去。”
“是。”方淮領命。
皇帝來回踱步,最後又問:“周川那邊如何了?”
要率兵重返京城,同時不引起老四的主意,必須有最周全的計劃。老四想必一直盯著河西這邊的,他若是原路返回,只會打草驚蛇。而昭陽就是在周川出事的,若是走周川那條道,老四一定不會察覺,但前提是周川的官員都是沈家的舊部,太傅不在了,如今都是皇后的遠親。
他須得想個法子,帶兵從周川回去。
冊後大典就在元月底了,離今只有半個多月。
必須趕在那之前。
否則他就算重回京城,再奪皇位,也只能抱憾終身。
☆、第100章 出深宮
第一百章
皇帝正在金陵千方百計打通周川回京之路,天寒地凍的日子,家家戶戶都掛著大紅燈籠,貼起了窗花,閉門不出,躲避寒冬,外頭卻忽然有人求見。
方淮進來回稟說:“像是宮裡來的人。”
他遞了只錦囊過來,說是外頭的人遞進來的。
皇帝拿了過來,那隻紅底繡金線的錦囊看著確實是宮中之物,他開啟繩結,取出了裡頭的一把小木梳,表情頓時一怔。
那木梳看得出已有些年頭了,因常年被人握在手裡已有了斑駁的痕跡,又頗為光滑,尾部有兩個刻得歪歪扭扭的小字:子之。
他記得它,十一歲那年母親的壽辰上,他親手送上了這把自己雕刻的小木梳。
那時候瀾春還嘲笑他:“二哥真是太小氣了,我都送了母后一把金鑲玉長命鎖,你居然就送一把破木頭!”
他沒好意思說這是出自他的手,只能低低地呵斥一句:“就你知道孝順!”
木梳是太后的,那外頭的人……
他一頓,抬頭大步走了出去。
府邸不算大,臨時安頓一下罷了,皇帝也不在意這些虛的。何況他不是要在金陵久留之人,京中還等著他,他不想讓自己過得太舒適,忘記了此行的初衷。
幾步功夫就出了府門,他瞧見外頭停著一輛馬車,烏木做的車廂不甚起眼,外頭站了四個穿便服的侍衛。
“是太后派來的人?”皇帝負手立在門口,瞧著那輛馬車。
他話音剛落,車簾忽然動了動,有一隻小手從裡面伸出來,輕輕地撩開了簾子。馬車上,大皇子探了個腦袋出來,怯生生地望著他:“父,父皇……”
皇帝幾乎是怔忡片刻,才叫了他的名字:“奕熙?”
小小的人站在馬車上頭,他走近了些,伸出雙臂將大皇子抱下馬車,放在地上:“你怎麼來了?”
奕熙仰頭望著他:“母親跟兒子說,兒子若是想當父皇的孩兒,就應當來金陵追隨父皇。”
皇帝張了張嘴,閉口思索片刻,才低聲說:“你,你可知現如今京城裡坐在皇位之上的是誰?”
奕熙的臉色白了一點,卻仍然執拗地說:“是亂臣賊子,趁邊疆生亂奪走父皇皇位的奸人。”
“那你可知如今我已不是皇帝,這皇位也岌岌可危?”
“兒臣知道。”
“那你依然還想做我的兒子?”
“是。”
皇帝低頭看著那張神似四弟,卻也神似自己的小臉,多少年來他對他缺乏父親的關心,甚至一個月也見不上一次面。他忽視這個兒子,更沒有對他產生多少父子之情,可到頭來這孩子竟然一門心思跟著他。
皇后的心思如何,他不清楚,但人是太后送來的,並且是對他大有益處的大皇子。四弟只有這一個孩子,如今自己的昭陽在他手上,他的兒子卻也在自己手中,算是扯平了。
皇帝看著奕熙,仍是沒忍住問了一句:“你為何想當我的孩兒?”
皚皚白雪之中,小人立在那裡,頑固地說:“因為我想做一個和父皇一樣頂天立地的男子漢,想為天下做實事,想看國泰民安,太平盛世。”
皇帝忽然間仰頭大笑,再看奕熙茫然無措的表情,他蹲下身來摸摸奕熙的頭:“好孩子,那父皇就等著那一日。等著你做一個頂天立地的男子漢,為天下,為百姓做實事。”
他拉著奕熙往府裡走。
既然皇后能同意把奕熙送過來,那麼周川那邊想必已經通了。回京在即,還有太多的事需要安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