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馬是在大同現買的,不會受蒙古人控制。
兩人靜靜走了好遠,林志才敢上馬。臨了他還是不忘拉李慕兒一把,“你真不走?”
李慕兒搖搖頭,擔憂反問:“你認識回去的路嗎?”
林志得意一笑,“你當我傻嗎?來的一路上,我早已留下了記號,”他說著晃了晃手裡的藥袋,“循著這藥香我就能回去了。”
李慕兒極為佩服地點了點頭,“你不像看起來那麼傻。”
林志略帶鼻音地哼了一聲,卻從懷中掏出一個木匣子,遞給她道:“看在我們倆都敬佩錢福的份上,這個送給你吧。哪天你想逃走,它可以幫助你找到回家的路。”
回家的路。李慕兒鼻子泛酸,伸手去接。
林志卻緊捏著不肯放手。
李慕兒又使了使力,一腔心事瞬間化為烏有,嗤笑道:“你到底肯不肯給?”
林志嘖了聲,終於放手一推,“算了算了,男人怎麼能這麼小氣說話不算數。給你了,好好待它,我走了。”
“嗯,珍重。”
“珍重。”
馬蹄聲遠去,李慕兒呼了口氣,這才好奇地開啟了手中的小盒子。
一隻閃著光亮的蝴蝶飛將而出,眼看就要往林志的方向追去。
李慕兒反應敏捷,慌忙用盒子擋住它去路,順勢將它收回匣中。
而後她震驚地捂住了嘴,神色複雜地望著黑夜中林志消失的方向,久久不曾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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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她返回營地時,人們似乎已從悲傷之中走了出來。
其實這不難理解,錫吉爾雖貴為太后,可又有誰真的尊她為太后呢?不說別人,巴圖孟克就是第一個不願承認她身份的。
可自從那夜看過巴圖孟克沮喪的一面後,李慕兒不由地開始疑惑,他對自己的生母,是否當真如他看上去那般決絕呢?
不巧的是,巴圖孟克壓根不在營地,未能送上生母最後一程。
李慕兒便也暫且難以知曉這答案了。
真正因太后之死而傷心的,除了滿都海,大概也只有其木格了。
李慕兒拽了拽眼神迷離的其木格,寬慰道:“死者已矣,也許對太后而言這未嘗不是一種解脫。”
其木格回神,這才想起來問:“林志呢?他是不是跑了?”
李慕兒沒料到她這麼快想到這茬,支支吾吾沒有給予回應,她便又道:“我們查過了,太后是突然受了刺激才走的,不關林志的事,他走了便走了罷。”
李慕兒點點頭,正要開口道謝,其木格又接了句:“是滿都海哈屯說的。”
李慕兒遙遙望了滿都海一眼,她神色平靜,表情淡然,似乎在想什麼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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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后的喪禮辦得極為體面。
巴圖孟克也在三天後趕回,得以送她入土為安。
除了禮儀上的周到,巴圖孟克的臉上並未見過多的情緒,平常到讓李慕兒錯以為此事就此翻篇了。
直到這一夜,李慕兒靠在草垛之後,再次聽到了呼呼的練刀聲。
以及其木格沉悶的說話聲:
“巴圖孟克,你心裡難過就說出來,為什麼總是憋著?”
回答她的是獵獵風聲。
“你還記得我剛被滿都海撿來的時候嗎?當時我總是沉默,是你告訴我,失去父母的小孩子,如果再不說話,就真的沒有人會理他了。”
刀刃劃破長空的聲音居然停了下來。
其木格的聲音愈發的低沉,“你現在的每一句話,都是一言九鼎,分量極重,是不是我們已配不上再聽你的肺腑之語?”
巴圖孟克突然激動起來,“你們,你們?是啊,我現在身為大可汗,一舉一動都關係到全族的利益,難道還能像個孩子似的,與你們玩鬧在一起嗎?”
其木格沉默了半晌,語氣失落道:“你說得沒錯,大汗,你要成就一番偉業,其木格本該盡心輔佐。可其木格畢竟是個漢人,他日意見相左時,難保大汗不會因此否決其木格。朝魯說得沒錯,君便是君,臣便是臣,君臣之間,永遠不可能會有並肩的一日。”
腳步聲離去,緊接著是一片萬籟俱靜。
李慕兒聽得雲裡霧裡,卻覺得心底被掀起一股悶悶的感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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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就在此後,巴圖孟克帶領著麾下騎兵再次離營,只是這番陣仗,顯然是要去幹架的節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