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績的聲音並不大,卻隱隱生威,將一干人等震在當場,他沉聲道:“傅奪,曾任指揮同知,北疆一役擅離職守,致將士死傷數千,後遭貶謫至長淮定城,任府知事一職,不改過自新,反而私立律法中飽私囊,縱容屬下橫行鄉里,其罪當誅!”
那些官差見李績將傅奪的來歷罪狀說的頭頭是道,且李績風儀天成自有一股威勢,一時摸不清對方底細,也不敢放肆,再加上無意間瞟到秦顏又開始在一旁若無其事的挽袖子,氣焰頓時收斂不少,領頭的官差悄悄退後幾步,才強撐著朝李績喊道:“你們究竟是何人?”
李績自腰間亮出一塊玉牌,不緊不慢道:“本官乃聖上欽賜巡查刺史,罪證鑿鑿,汝等還不速叫那傅奪前來受死!”
秦顏所在的位置正好能看清那塊腰牌,正是當初李績要丟與自己的那塊,上面篆有隸書的‘御’字,充當刺史令倒也不差。
此話一出,人群裡一陣騷動,那些官差臉色大變,慌亂中調頭就跑,秦顏見他們跑遠了,低頭從手中的銀票抽出一百兩,然後將多餘的錢轉身遞給餛飩攤主,吩咐道:“煩請你將這些銀錢分還大家,多餘的你便拿下吧,權當是賠償你的損失。”
那青年下意識的就要搖頭拒絕,秦顏卻不管,將錢往桌上一拋就走,那青年只好在身後大聲道:“那傅奪為人狡詐,請大人和姑娘多加小心!”
秦顏回頭報之一笑,轉身時對等候在一旁的李績道:“你的手……”
“無事。”李績打斷她,不著痕跡的將手背於身後,眼中浮現幾分笑意:“若是今天不讓你出這口氣,你待如何?”
秦顏勉強收回了探視的目光,半晌才道:“我就不信他們不走夜路。”到時候麻袋一蓋,定要打得他爹孃都不認識。
李績忍笑道:“放心吧,他們自會有人處置。”
秦顏已明白這是李績心裡做了打算,於是點頭,深思道:“活了這麼大歲數,一次被人調戲,原來我還有幾分姿色。”
走了幾步,沒聽見有人答覆,秦顏疑惑的回頭,卻見李績在人來人往的街道上,笑得直不起腰。
兩人找了一間客棧落腳,掌櫃登記時,李績只要了一間房,待他們離去,掌櫃不禁多打量了兩眼,回頭時,桌上登記的賬簿突然被人搶了去,他剛要喝斥,發現來人竟著的是官差服,連忙賠笑道:“原來是差爺,不知有何貴幹?”
那人冷笑一聲,將賬簿丟回桌上,凶神惡煞道:“這裡沒你的事,管好你的嘴!”
那掌櫃點頭哈腰的目送那官爺出門,見他走遠了,目中才露出鄙夷的神色,轉頭時發現一人侯在櫃檯前,他連忙迎上前道:“姑娘可是要住店?”話方出口,他才看清是先前進去的白衣女子。
秦顏看了一眼桌上的賬簿道:“再要一間房。”
夜已深,燭火靜靜燃燒,李績獨坐桌旁,斟茶自飲,耳邊隱隱傳來桌椅跌撞的打鬥聲,沒多久便歸於平靜,有人在他的門外輕叩了門板,特意壓低的聲音恭敬道:“陛下,已處置妥當。”
李績將茶杯放下,看著燭火輕道:“速速退去。”
只見門外的人影一閃,一切復又歸於平靜,不知過了多久,燭火開始搖搖欲墜,此時房門突然‘咯吱’一聲被人推開,兩人目光不禁相撞,秦顏微一愣神,隨即不發一語的坐在李績對面。
李績蹙眉,意有所指道:“夜路走多了終會遇鬼。”
“他不一樣。”秦顏明白李績其實是擔心自己,心中生出暖意,她低嘆一聲緩緩道:“當年北疆一役,傅奪與彭聰兩人陣前脫逃,致數千將士身死異鄉,他們萬死難辭,我親手取了彭聰的人頭,只差傅奪。”
李績斂目低道:“因為傅奪是楊延輝的親外甥。”
“是。”秦顏冷聲道:“我在軍中表面對楊延輝恭迎順從,唯有此事我的態度絕無姑息,班師回朝途中,楊延輝也因此對我起了殺心。”
“你……”李績話音一滯,心中異常沉悶。
“一切都過去了。”秦顏恍然笑了笑,如釋重負道:“數百日夜,那些將士已經等的太久。”
第七十四章
筆尖的墨水滴落在白紙上,秦顏如夢初醒般回過神,眼中泛起幾絲悵然無奈。人生八苦,生老病死,愛別離,怨長久,求不得,放不下,本有千言萬語,到頭來卻是不知從何下筆。
若不道別,便無分離,該有多好,秦顏輕嘆一聲,斂目放筆時,指尖乍然有微風流過,飛快的將染了墨暈的紙塞入袖中,秦顏轉頭時恰見李績推門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