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嬤嬤握著阿薇的手緊了緊,“我家住在山下,再不回去就晚了,過幾日我再上山來看你們。”
阿薇點頭應了一聲,曲嬤嬤才放開手,起身離開。
曲嬤嬤走到臨窗處,辰軒還坐在那方蒲草墊上,身子靠著矮几,看著暮色沉沉的窗外,目無波瀾。
“辰軒少爺,那老奴就下山去了。”曲嬤嬤聲音很低,確定阿薇並不能聽清楚。那日雖然懇求辰軒少爺不要退婚,也得到同意,但辰軒少爺說了,新婦進門,她便回覃州去。
曲嬤嬤知道,這是他不願自己的生活與任何決定再被。干擾了。
辰軒微頷首,“回覃州不要著急趕路,當心自己身體。”
他只擔心曲嬤嬤身體老邁,奔波受苦,卻絲毫不用擔心路上安全。因為他知道,曲嬤嬤這次來,必然是帶了不少家奴過來的,只是知道自己好清靜,她不敢把那些人一起帶上山來,但那些人,少說有十多個,應該是全在鎮上落腳。只靠曲嬤嬤一個人,又要跟蹤,又要打聽,還能把婚事這麼快張羅完,那也實在太難為她了。而以父親母親慣常的作風,他去到哪裡,那裡便不會只跟來一個人。
曲嬤嬤忙笑著應了,“誒,老奴曉得,多謝辰軒少爺牽掛。”
如今少爺的事情竟在青釉鎮傳開了,這實在出乎曲嬤嬤的意料,好在還是順利將新娘子娶過門了。
她心頭懷疑過是不是自己帶來的人嘴巴沒把門,經過兩日的嚴格審問,發現並不是自己人所為。那到底誰和覃州范家有這麼大仇恨?她誓要查個清楚。在這之前,她不會按辰軒少爺說的回覃州去,卻又瞭解他的脾性,怕他又覺自己欺瞞,就沒把實話說出來。
看了看坐在床上,身子有些僵硬的阿薇,曲嬤嬤不由添了一句,“辰軒少爺,這姑娘挺好的——”
辰軒截住了她的話,“我們說好的,接下來的事情您不用管,我自己來處理。”
見辰軒面孔冷然,曲嬤嬤知道自己多說無益,能讓這個姑娘進門,已是他最大的妥協了。
她向辰軒行了一禮,踟躇著轉身離開,心裡只盼著少爺莫要辜負花好月圓夜。
阿薇聽到竹橋上再次慢慢淹沒的腳步聲,一切又歸於寧靜。
也不知過了多久,阿薇只覺得屋裡越來越暗了,暗到她蓋頭下的視野裡,那嫁衣袖口上錦繡的纏枝花也變得模糊。
外面的風聲鳥聲流水聲都變得渾濁起來,只聽到自己一顆心噗通噗通的。這屋裡難道只剩下她一個人了嗎?剛才明明聽到有男子的聲音。
她一雙規規矩矩疊放在膝蓋上的手慢慢挪開,不安地抓緊了殷紅的緞裙。
忽的,雲皮紙燈盞裡燃起了橘色的暖光,竹屋裡的灰冷氣息瞬時被驅走。
阿薇心裡安定了幾分,確定屋裡還有另一個人存在,否則,她真要忍不住自己掀開蓋頭。
隨著平穩而緩慢的腳步聲,橘色的光越來越近,她知道,是新郎範辰軒走了過來。她的心跳還是快了起來,和每個等待這個時刻的新娘子一樣。
輕輕一聲,聽到他把燈盞放下,應該是放在不遠處的某個矮物上。
而後那人便徑直向自己走來,修長的手指探入蓋頭,輕輕捏住一個角,慢慢提了起來——
阿薇的餘光裡現出了更為完整的視界,雖然燈光並不十分明亮,但目所及處,似有屏風、矮几、竹簾,陳設與普通農家不同,雖是匆匆一瞥,已覺出些簡潔雅緻。
默然吸了口氣,心想自己該看的,應當先是自己這個素未謀面的丈夫,便鼓起勇氣抬起頭來——
溫馨的橘光變得有些虛幻,緊張的心跳似乎驟然停滯,這是大山裡清涼的夜,阿薇卻有了一種三伏天去鎮上擺攤,猛然中暑的感覺。
她本能地眨了眨眼,再看眼前的人,那個毫無表情看著自己的人,就是範辰軒,她的丈夫?
她確定自己沒有轉眼間就去到了幾十年以後,昏花的雙眼已不足以辨別事物,便把夢中的臆想當做真實。
她是真的沒有看錯,甚至覺出那張臉細看之下也不是毫無表情,而是帶著歉意。
可是,他穿一身極素雅的衣衫,對比自己身上豔麗的紅,阿薇有些猶疑,顫聲問道:“你,是範辰軒嗎?”
辰軒垂眸預設,從旁邊拉了一個高些的蒲團,坐到她對面四尺遠的地方。
“那,你是我丈夫?”這次她聲音抖得更厲害。
辰軒蹙了半晌眉頭,才艱難地擠出一個字,“是。”
阿薇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