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麼久沒見到孩子,真是對不起。”譚央卻欣慰的說,“這樣已經很好了,我已經滿足了,我還曾以為自己這輩子都見不到女兒了呢!”徐治中不解的問,“怎麼會呢?”譚央淡淡一笑,故作輕鬆的回答,“我們剛離婚時,她父親不讓!”“他竟這樣對你?”徐治中聽了她的話,情緒激動的問。
譚央剛想開口說話,林副官就敲門說車已經到樓下了,譚央歸心似箭便急急別了徐治中走了。獨自一個留在房中的徐治中卻面色陰沉,一語不發……
也就在這個時候,福煦路畢公館,畢慶堂一個人站在大門口,揹著手,看著門外的大路,他腳下零零散散的扔著幾個菸頭。
陳叔緩緩走到畢慶堂身旁,“少爺,回去吧,現在還早,少夫人從沒這麼早來過。”畢慶堂也不說話,固執的站著,陳叔見狀就又無可奈何的喚了一聲,“少爺!”畢慶堂這才回頭,懶懶地說,“你就別管我了,回去也呆不住。”陳叔苦笑著搖頭,剛要走,就聽見畢慶堂又用很輕的聲音說,“不知為什麼,覺得這次心裡特別不踏實,這麼些年,只要她在上海,就只有她見不到我,沒有我見不到她的時候。想看她一眼,總有方法。這是頭一次,半個月不見人影。”
69(66)小阮
當譚央甫一進大門就看見站在門口的畢慶堂時;多少有些意外,濃濃的秋涼將樹葉染得一片深綠,獨自站在樹下的畢慶堂像是皮影戲裡的護國將軍,在喧鬧的大場面裡出來,依依呀呀一段唬人的唱白罷了,他還是自己;無人襯托、無人應和;連豪邁的一聲吼裡都隱含著悽清哀絕的尾音。
畢慶堂看見譚央,竟吁了口氣,如釋重負似的。他連走兩步來到譚央面前笑道;“怎麼才來?”譚央被他這麼一問就迷惑了起來,低下頭去看腕上的手錶;心裡琢磨著;不比平日裡晚,卻是早了,她便心疼的問,“怎麼,囡囡著急了?”畢慶堂攬了一下譚央的肩,還不等譚央有所反應,手又收了回來,“是啊,都兩週沒見到你了,能不急嗎?”譚央聽他這麼說便急急的緊趕幾步,向房子走去。
一進門就看見言覃躺在客廳的寬大沙發裡甜甜的睡著,一旁還睡著她那打著鼾的胖胖白貓。譚央笑著把女兒身上的毛毯掖了掖。孩子腳上穿著白色漆面的皮鞋,身上一條嶄新的翠綠毛線裙,這是一副隨時要出門的樣子,女兒身上的衣服還是譚央最偏愛的顏色。譚央輕聲說,“以為這時候來不算太早,她午睡該醒了。”“她哪裡肯睡,等你呢,到最後撐不住才在沙發上睡著的,”畢慶堂說著,示意譚央坐下。
譚央很內疚的在沙發另一面小心坐下,嘀咕著,“這孩子,真是的。”正說著,傭人端來了茶水,新沏的菊花茶,溫度剛好,菊花茶也正對著深秋的時令。譚央不由得想到,每年這個時節,他們兩人就會在露臺上吃湖蟹,喝菊花茶,他將剝好的蟹肉送到她嘴邊,她張口,他卻笑著把蟹肉往旁邊挪,抹得她頰上一片油光才將蟹肉放到她口中。
樓梯口的電話叮鈴作響,吵醒了言覃,她睜眼望見媽媽坐在她身邊望著她笑,言覃便噤著鼻子粘上去,摟著譚央的脖子撒起嬌來。
這時候,陳叔過來叫畢慶堂,“少爺,您的電話!”畢慶堂不耐煩的問,“誰呀?”“鄒老先生。”畢慶堂聞言便很不情願的去聽電話,再回來時正看見譚央在為女兒穿小風衣,眼瞅著就要走。畢慶堂在一旁笑呵呵的說,“等等走,剛下來的湖蟹,你一進門就上屜蒸了,再有兩分鐘就好了,吃兩個再走!”譚央笑著說,“不了,你吃吧,我們走了。”畢慶堂僵笑著點了點頭,卻在心裡無奈的嘆了口氣。
“媽媽,我要吃嘛,”言覃嘟著嘴說,說罷還把手從風衣袖子裡扭了出來。畢慶堂揪了揪女兒新紮起來的荷花苞一樣的小辮,親暱的笑,“你這小饞貓呀!”
畢慶堂將剝好蟹殼的肉放到譚央手邊的碟子裡,譚央揀來餵給女兒吃,另一隻手裡還攥著手帕,為孩子擦著嘴。言覃大略吃了一隻蟹後,譚央便和畢慶堂說,不要剝了,小孩子吃太多涼性的東西不好。畢慶堂卻把剝好的蟹腿肉送到譚央面前,不遠不近的停在她嘴邊, “你也嚐嚐,今年的蟹特別好,鮮肥鮮肥的!”雖然他的話儘可能的自然,不帶旁的感情,可譚央還是僵在那裡了。
片刻後,她伸手接過畢慶堂手裡的蟹腿放到碟裡,輕聲說,“來時剛吃了飯。”言覃迅速的揀起那枚蟹腿,獻寶一樣的往譚央的嘴裡送,脆生生的說,“媽媽吃!”譚央眯著眼欣慰的笑了,抵著女兒的腦門,把蟹肉吃到了口中……
譚央再去城郊的軍隊駐地時,正是晴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