鐵夫也和地直機關的幹部到五七幹校住學習班去了。
沒有父親管束的日子就是鐵戈最幸福的日子,無憂無慮,自由自在的看書,在書的海洋裡盡情遨遊,如醉如痴。吃喝拉撒睡基本上都在辛建家,媽媽完全管不了他。如果單就這一點來看,鐵戈是真心真意地擁護文化大革命的。
在這一段時間裡他看了《普希金抒情詩選集》、《萊蒙托夫詩集》、《復活》、《安娜·卡列尼娜》、《福爾摩斯探案全集》、《魯賓遜漂流記》、《莎士比亞悲劇集》、《牛虻》、《絞刑架下的報告》等外國名著,也看了許多中國文學和歷史方面的書,比如《樂府詩選》、《詩經試譯》、《宋詞選》、《中國古代文學史簡編》等等。這些中國古典文學雖然看起來有點吃力,但每當弄懂了一段歷史、一個典故、一首詩詞或一篇古文,他會高興得手舞足蹈,興奮異常。
他的學生時代在一九六六年那個狂飆突進的年代剛剛開始的時候就一去不復返了,學校、教室成了他可望而不可即的地方,也成了他永遠的心痛。他朦朦朧朧地意識到失去的才是最寶貴的,原來沒有珍惜的現在應該加倍珍惜,珍惜無聲無息不知不覺流淌的時間,珍惜來之不易的各種禁書,珍惜恬淡幽靜的讀書環境。雖然他不知道知識決定命運,學習成就未來的道理,但他知道以自己小學“本科”的學歷很難勝任將來的工作,儘管他還不清楚自己將來到底會做些什麼。他開始拼命讀書,徜徉於書的海洋之中。他現在只有一個想法:今年才剛滿十四歲,現在惡補文化知識應該是亡羊補牢,猶為未晚。
汪壽齡發現他再也不帶老山包的孩子們到處惹是生非,覺得很奇怪,便問他幹什麼去了?他說現在每天都在辛建家裡看書。
汪壽齡聽了以後極為高興,她說:“我小的時候你外公總是說:‘天子重英豪,文章教爾曹。萬般皆下品,唯有讀書高。’鐵戈,男人就應該多讀書,將來才能建功立業,像你以前那樣瘋玩能有什麼出息?你爸爸打你都是為你好,還不是要你好好學點東西,長大了也好成家立業。”
鐵戈得到媽媽的支援,更加瘋狂地看書,讀書給了他向上進取的精神力量,那時他每天至少要看十幾個小時的書。後來他說,那一段時間是他看書最多的時候,也是最幸福的時候。
應該說在那個橫掃知識的年代裡,能夠有時間讀到那麼多古今中外的名著是極為罕見的。
話說從一九六八年下半年開始的“清理階級隊伍”起,紅州地區的紅衛兵、造反派就倒了血黴。
古學範、肖國雄、姜軍和封老大等人,都被工宣隊“請”進了“五不準”學習班。
這種學習班對於姜軍來說雖然是第一次,但他有過一次坐牢經歷,有了坐牢這碗“酒”墊底,學習班在他眼裡根本不在話下,他採取的對策就是該吃就吃,該睡就睡,遇事就頂。
他在學習班裡大吵大鬧:“我是毛主席的紅衛兵,跟著毛主席造反有什麼罪?老子又不是地富反壞右叛徒特務走資派,你們憑什麼把我關起來辦學習班?你們說我錯了我就錯了?就算我錯了那也只是個認識問題,又不是反革命,你們能把我怎麼樣?現在還是夏天,算賬要等到秋後呢!”
學習班那些人要他交代文革中發生的事,比如怎樣策劃楸鬥領導幹部,怎樣策劃武鬥,誰在裡面起了主要作用等等,他就說不知道或者是搞忘了,軟磨硬抗就是不交代問題。初生牛犢不怕虎,他的態度極其強硬,因為他只有十四歲又是在校初中生,所以辦了一陣子學習班又把他放回去上學了。
話說一九六八年十月十四日的《紅旗雜誌》第四期上發表了一篇題為《吸收無產階級的新鮮血液——整黨工作中的一的重要問題》的社論,社論說:“反對復舊,凡是領導班子統統是原班人馬,沒有吸收無產階級的新鮮血液,沒有革命三結合的,或者只是形式上三結合的地方,不可能做好發展黨員的工作。這樣的領導班子,不可能同革命群眾保持密切的聯絡,很可能吸收一些‘中間派’‘老好人’入黨,甚至可能被言行不一的壞人、投機分子混入,而把敢於向階級敵人衝鋒陷陣的,敢於堅持原則鬥爭的同志排斥在外。凡有復舊傾向的地方,由於缺乏毛主席革命路線原則基礎上的團結,常常形成兩個中心。這種地方工作往往死氣沉沉,華而不實,滯而不進,‘獨立王國’氣味甚濃。在這些地方,應當透過鬥、批、改的群眾運動,充分走群眾路線,吸收無產階級的新生力量,克服‘多中心論’,實現領導班子革命化,在鬥爭中逐步形成一個堅決執行毛主席無產階級革命路線的革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