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信說:“一個叫管通的人,皇上剛升了他的官。”
馮憑道:“名不見經傳之輩,說來就來,看來皇上早有此心了?”
楊信說:“怕是如此。”
馮憑說:“此事誰在主持?朝中誰在支援?”
楊信忙回說:“京兆王,元子推在主持。李因等人在大力支援。朝臣們倒也沒明確反對,只是在議論,怕得罪了地方。”
馮憑道:“他要效仿漢文帝削番了?”
楊通道:“而今天下的情形,可比漢文帝時要複雜多了啊。漢文帝要對付的只是幾個番王,咱們這,一面是宗主督護,一面是貴族豪強,大多是這兩種身份兼而有之。一面有漢人,一面有鮮卑人,又有匈奴、柔然人,大家都各懷其心,要讓大家同心一氣,可謂難上加難。”
馮憑道:“是難上加難。”
她不知道該說什麼,拓拔泓,初生牛犢不怕虎,跟他爹一樣。他要真能成事,她倒是真要另眼相看,給他喝聲彩的。
只是,這玩意兒,難。
當年烏洛蘭延是在這上頭栽了跟頭的。
她將那詔令遞還給楊信:“我倒是想看看皇上,究竟有多大能耐。他要真能強過他老子,那也不錯。”
楊通道:“娘娘別說,臣也蠻想看一看。”
她嘆道:“當年烏洛蘭延……”
她想起了烏洛蘭延,那人是先帝的愛寵。她嘆道:“要不是烏洛蘭延的死他傷了心,興許還能多活幾年。”
她感慨道:“均田的事,當年烏洛蘭延主導,李益也參與了。”
“說到均田的事……”
楊信瞥了她一眼,低問道:“娘娘還記得當年青州百姓造反的事嗎?後來鬧大了,百姓對均田不滿,朝野上下怨聲載道,皇上不得不撤了烏洛蘭延的職,將他下獄,徹底廢了均田。”
馮憑點點頭:“記得。”
楊信坐下,一邊給她捏肩,一邊似不經意道:“臣當時,人就在青州,對此事內情倒有一些瞭解。當時青州太守叫孫秀,事情就是他地方上起的。”
馮憑背往後靠,枕在他胸口,正閉目沉思,聞言,又睜了眼,道:“你認識他?”
楊通道:“頗為熟識。臣一度寄居在他府下謀食。多虧了他收留,否則臣當初就落魄街頭了。”
馮憑懶懶道:“說這話,又想讓我心疼你了?”
楊信笑:“不敢,臣只是當時人在青州,有一些見聞。”
馮憑說:“什麼見聞?”
楊信說:“烏洛蘭延。”
他道:“臣當時所見,地方,無論是大小官員,還是普通百姓,都極不喜歡他。百姓恨之者咒其死,官員恨之者欲其早日下位,把他比作朝廷之害。估摸著,全天下也就皇帝一個人喜歡他了。”
“那些人不瞭解他……”
馮憑嘆了口氣:“他人不壞的,受無罪之殃了。當初皇上立後,朝中有人反對,是他建議皇上立我的,在皇上面前也幾次替我說話。我心裡一直感激他。”
她回憶道:“他也就比皇上早去一年多,死時也才二十五歲,只比皇上多一歲。”
楊通道:“說起均田這事,娘娘覺得,當年他為何會失敗?”
馮憑道:“事情是好的,出發點也是好的……朝廷的事,你也知道。許多政策,本意是為了百姓,可是下發落實下去就變了味了。實施中出了錯,可追究起來,就是施政者的責任,是政策本身的不是。”
楊通道:“娘娘說的對。可是當政者既手執權柄,就應該要知道,任何政策要實施,要下放,大多都會面對這樣的問題。會有利益爭鬥,有人會惡意曲解,有人會藉機謀利,正因如此,才越要求為政者但凡有政令下,都需小心反覆考量,考慮到任何漏洞,防備任何可能的不利。需知道,對朝廷只是一道小小的政令,若不可行,撤銷便是,但對普通百姓的影響卻是致命的。如果為政者連這些基本的都不考量,一拍腦袋就決策,心血來潮就施政,最後遭到反對了,損害百姓利益了,就說,政令是好的,只是下面人落實有問題。這樣也可以嗎?”
馮憑道:“你說的對。”
皺著眉,半晌,她又說:“但均田這事,不能與之同論。均田是朝廷的大事,是皇上的心腹事,根源已久,勢在必行,絕不是一拍腦袋就來的。”
楊信說:“的卻是根源已久,勢在必行。”
他道:“失敗的根源呢?”
馮憑看了一眼他:“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