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牙和程渲兩手空空到的岳陽,身無長物過的清苦,櫃閣裡的東西並不是被他們二人帶上岸,而是…被碼頭手腳不乾淨的船工悄悄偷走。
八寶櫃裡會放著什麼?——唐曉忽然想起幾日前賢王穆瑞說過的話。
——“刺墨喜歡奇珍,醫治權貴不收錢銀,只受珍寶,本王給他引薦過不少,刺骨所受珍寶也是難以估計…”
唐曉幽幽閉目:烏木一方可值千金,絕不會是尋常百姓可以買起,莫牙氣度清貴舉止不俗,雖清貧但眼中看不見錢銀,像是見慣了世間的寶物,連賢王府的講究都沒有看在眼裡…
除非,莫牙自小在奇珍中長大,旁人眼中的寶貝不過是再普通不過的東西…刺墨廣納奇珍,也才置辦的起這樣深藏不露的烏木寶船…
自己現身岳陽,刺墨悄聲離去,數月才露面一次偷偷窺望自己…穆瑞說過,七年前刺墨不告而別…七年前,也就是自己千辛萬苦出現在岳陽的時候…
刺墨…是上了寶船入了大海,這也解釋了他為什麼數月來見自己一次,那也是他不得不上岸置辦補給的時候…失蹤的刺墨,就在自己現在駐足的地方。
唐曉倒吸一口涼氣,他的手不自覺的摸向腰間的佩劍,警覺的環視著船艙。這是一艘空船,只有你自己。唐曉手心微溼,艱難的鬆開了握劍的手。
但這一切,只是自己的猜測。空空蕩蕩船上並沒有實質性可以證明刺墨存在過的東西,要是刺墨真的上了船,在海上漂泊度日,那莫牙程渲…又是什麼人?莫牙可以是子嗣徒弟,程渲…又會是什麼來歷?
唐曉心思縝密頭腦清晰,但這一次,他有些迷茫的感覺,所有的線索零零散散,他腦中隱約有一個局,但卻聯絡不到一處。
多年走鏢的經歷讓唐曉很快恢復了沉寂,他緩慢的踱著步子審視著船艙的每一處,他很快發現了不對勁的地方——船上生活的物件一應俱全,但卻少了一件東西,這件東西細微的讓人難以察覺,也只有唐曉,可以敏銳的察覺。
鏡子——船上沒有一面鏡子。鏡子對男子而言可有可無,卻是愛美女子不可或缺的東西。如果程渲也是久居船上…不對。唐曉瞬時否決了自己的想法——程渲眼盲,予她而言,鏡子也是沒有用處的東西…難道,程渲和莫牙都是久居這裡,遊蕩到了岳陽?
唐曉踱近放置衣裳的櫃子,櫃子裡還有些莫牙沒有帶走的衣服,和客棧一樣,衣服疊的整整齊齊,就算是很久沒有動過,還是散發著清新的皂莢氣味。唐曉伸手摸去,莫牙的衣衫雖然不是奢貴的材質,但質地也算是細膩講究,並不像尋常布衣那樣用粗麻縫製,一摸上去就是糙糙的手感。
唐曉順著摸下,指尖忽的驟然頓住——他觸到了一種和莫牙衣衫完全不同的布料,綿柔順滑如同絲緞,唐曉熟識這種布料,只有岳陽高貴的女子才會用這種昂貴的姑蘇緞面,穆玲瓏身為郡主,所有的衣裙都是如此。
——程渲並不是和莫牙一樣生活在船上。因為,唐曉細細看去:衣櫃裡,只有一件女人的衣服。
唐曉抽出那件牙白色的衣裳,撣開平鋪在床褥上——這真的是一件上好的緞裙,凝白如雪,柔滑服帖,領角袖口繡著精緻的…梅花暗紋,手藝精湛絕不是民間繡孃的手藝…
唐曉認得這個梅花暗紋——司天監的卜官,下至理事,上至少卿,他們的官服都繡有一樣的梅花暗紋,就是眼前這件白裙上的暗紋。
——司天監葬身火海的卦師修兒,身上穿的也是這件衣服。
修兒——程渲…唐曉閉上眼睛,摘星樓三十七人,只找到三十六具屍體,確有一具焦屍在寒玉衣裡,但也確確實實不見了一人…焦屍都被燒的面目全非,沒人知道失蹤的那人是誰,也沒人覺得這個人可以活下去,大海暗潮洶湧,他…她怎麼可能還活著?
程渲,跟著莫牙從海上來到岳陽,海上…難道她命大被莫牙所救…帶著莫牙來到岳陽…不對。唐曉驟然睜眼——她的臉…
唐曉見過修兒,程渲的臉和修兒完全不同,修兒靈秀可人,程渲清麗脫俗,兩張根本重合不了的臉,怎麼可能會是同一個人?絕不可能。
——可能的。唐曉耳邊迴盪著一個神秘的聲音。西域神蠱,你忘了可以易容的神蠱嗎?
——“西域有蠱蟲,喜食獸腐肉,精沫可易轉,換君新容顏。”世間確有可以易容換臉的神蠱,刺墨堅稱神蠱死在自己手裡,他騙了自己,神蠱尚在人世,最重要的是,神蠱真的可以替人易容,程渲,不,修兒的臉,就是神蠱最好的作品。
程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