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枝枝低著頭,“在出嫁之前,兄長教我們讀書來著,閒來無事便聊些亂七八糟,有的沒的。”
顧齊銘以前說過,皇帝不喜太子,偏心二皇子,立了儲君之後不肯移交權柄,反而寵信姜皇后,若是哪一日發現主動給了太子什麼東西,那就要小心了,他們商戶人家要注意貨物生意,做官的更要注意會不會朝局動盪。
總之很嚴重。
當年顧寧平還未定給寧王,她們姐妹幾個未來的郎君,大抵也就是門當戶對的商賈,或者科考的舉子,這話也就是私底下用來說笑的,誰也沒料到,竟真有用上的一天。
原來是堂兄,沈璟昀依稀有些印象,揚眉:“你兄長叫什麼名字?”
枝枝鬱悶,她以前分明說過的。
不過殿下日理萬機,過了耳朵便忘了也屬尋常。
“堂兄顧齊銘,字子全,十四歲便中了舉人。”
“你這兄長是個人才。”沈璟昀誇讚半句,“待科考之時,他若中了,日後少不得他的榮華富貴。”
“兄長定能高中。”枝枝絲毫不懷疑顧齊銘的才學,“兄長才華過人,氣度不凡,怎麼可能中不了。”
她這樣誇讚一個男人,哪怕是自家兄長,也讓沈璟昀覺得不大高興,他冷哼一聲,淡淡道:“你那兄長當真這般好?”
比孤還好?
枝枝沒能察覺他的畫外音,驕傲道:“那是自然,兄長十歲便考上了青山書院,在書院中也是佼佼,十四中舉,中間守孝三年,這才錯過了上次春闈,否則如今該早考上了。”
“是嗎……”沈璟昀捏著她的下巴,抬起來,“枝枝,你當著孤的面,誇別的男人?”
“那是我兄長啊……”枝枝眨眨眼睛,懵道:“兄長也不能誇嗎?”
沈璟昀不言語。
枝枝想了想,伸出手抱住他的腰,將自己塞進男人懷中,小聲道:“兄長很厲害,但沒有殿下厲害……我被人欺負的時候,兄長也沒有辦法,只有殿下能保護我。”
當然,兄長實在沒有必要在她們姐妹扯頭花的事情裡面站隊。但不管怎麼說,兄長就是沒保護她,不像殿下,今天站在她跟前的時候,就像一座大山,給她力量。
沈璟昀攬住她,一言不發。
炮竹聲響起來,噼裡啪啦的聲響昭示著新年的到來,東宮的下人也拿了鞭炮,就在前院的空地上點燃,一盤炮仗響了半晌,終於炸裂完畢。
枝枝低聲道:“殿下,新年好。”
沈璟昀摸著她順滑的長髮,也低聲道:“新年好。”
他鬆開枝枝,走到窗前,隔著菱花窗格看著院子裡,鞭炮炸開後留下的紅色碎屑鋪了滿地,像是開滿了一地的花,帶著新春佳節的喜慶。
枝枝也走過去,與他並肩站著,忽而想到一件事。
今天只有自己陪著他,可沒有自己的時候,難不成他便是自己一個人過年嗎?
這樣一想,心裡便泛起酸痠麻麻的苦澀來。
一隻細嫩的手慢慢伸過去,握住沈璟昀垂在身側的手,枝枝低聲道:“殿下,我陪你過年,以後都陪你。”
沈璟昀望了她一眼,忽然想跟她說些什麼,或者說……傾訴些什麼。
“孤以前……”沈璟昀頓了頓,似乎在猶豫從什麼地方開始說。
“母后還活著的時候,對我很不好,但每次過年,她都會親手給我做一件新衣服,對我溫柔似水,那一天簡直就像是上了天,所以我小時候一直都盼著這一天,盼著母后對我好一些。”
視線有些模糊,眼中似乎出現了個小小的孩子,可憐巴巴地縮在牆角,數著日子在算什麼時候過年。
沈璟昀搖了搖頭,揮散眼前的幻覺,繼續道:“可其實這樣的日子也沒幾年,母后很快就去了。”
“我那時候其實很傷心,哪怕她對我不好,那也是我親生的母親。”沈璟昀仰起頭。
枝枝看不見他的表情,卻能感受到他徹骨的哀傷。
“她死後,姜氏做了新後。”
“父皇愛她,二弟陪著她,他們一家三口年年待在一起,幸福的插不進去任何人。”
宮中自然還有別的妃嬪皇子,可別的小皇子再不得寵,好歹也都有母親陪著,再悽慘也不至於孤身一人,只有他,住在最大的宮殿裡,卻安靜孤獨的像全世界只剩了自己。
沈璟昀淡淡一笑,自嘲道::“我早就習慣了自己一個人,有時候覺得還挺痛快的。”
其實……其實也沒多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