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敏眼中噴著怒火,一定要驅散壓抑在心頭的陰霾,為什麼會覺得自己會付出被罵大不孝的代價?實則別人家是有了後孃就有了後爹,而靖海侯府是有了後孃,那後爹、後祖母、後叔叔嬸嬸都出來了,繼母陳氏明面上不敢對他們姐弟做什麼,但是背地裡各種小動作不斷,還經常陰陽怪氣說些話刺痛他們姐弟,而祖母看來陳氏是她親外甥的份上,經常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在陳氏生下兒子後,乾脆兩隻眼睛都閉上了。
這都不算,姐弟倆被擠兌一事,外祖家並非不知,也去過靖海侯府給他們撐腰,但收效甚微,剛開始繼母會有所收斂,確實日子會好過些,可時間久了,一切又恢復如常。他們終究是吳家子孫,外祖母那時還寫信勸她隱忍,說弟弟是嫡長孫,將來長大了是要請封世子的,吳徐兩家聯姻,對各自家族都有好處云云。那時吳敏卻不以為然:誰說只要是嫡長孫以後就一定能繼承爵位?若是死了呢?被養廢了呢?弟弟還小,將來的事情誰能說得準,外祖母離晉江太遠了,不瞭解靖海侯府的現狀,也太樂觀了些。
所以吳敏下定決心自救,設計帶著親弟弟千里奔金陵,那當世子的親爹以前扮演乖女婿慣了,這次果然受不住激,在海上暴露了真相,撕掉了偽裝,竟然在外祖父的眼前破口大罵姐弟兩個是“孽子”、“劣女”,這一舉動讓年輕氣盛的大舅舅發怒了,對著爹爹開炮,爹爹受傷,他的手下也朝著外祖父的方向開炮——雖說雙方都是故意不瞄準,但是此事鬧大了,覆水難收,外祖母也由此看清了靖海侯府的真相,再也不放姐弟兩個回晉江了。
但出於家族利益考慮,徐吳兩家的姻親關係依舊存在,吳敏依舊是吳家的大小姐、吳訥是將來的爵位繼承人。吳家敗落,對徐家沒有一點好處。陳家這次喪心病狂的行為,直接導致了接近千人的傷亡,抄家滅族都有可能,而根據靖海侯府以前的表現來看,侯府對陳家不太可能袖手旁觀,所以傷了陳家就是傷了靖海侯府,如果侯府知道是吳敏將此事捅破的,無疑會罵她不孝的。
看著吳敏如此決絕的表情,沈今竹都覺得原來自己個“鬼生子”還是幸運的,吳敏吳訥姐弟才是苦瓢呢。要麼他們自己憋屈死、要麼揹負著不孝的罵名和家人徹底撕破臉,從目前來看,吳敏是打算一個人揹著罵名,把吳訥摘出去。
沈今竹心下又為吳敏鳴不平:憑什麼犧牲的都是女子呢?明明是吳敏的機智果斷三番兩次救了自己和弟弟,千里奔金陵也好、昨晚聯合陸指揮使捉刺客也罷,包括送朱墨本《唐詩》和自己結下的善緣,都是吳敏在付出、在思考、在努力的做,甚至隨時準備犧牲自己的性命和名聲。
這弟弟只需要聽姐姐的話即可,不需要做什麼,一切都由吳敏安排。要說這吳訥也七歲了吧,為什麼他不能承擔一些呢?為什麼站出來揭開陳家人面目、揹負不孝罵名的不是他,一定是付出最多的吳敏?
其實都是利益吧,保住吳訥,就是保住了爵位,而爵位意味著太多的東西。而吳敏——唉,為什麼女子就一定要充當別人的馬前卒、墊腳石?為什麼一定要做出犧牲時,一定是姐姐或者妹妹站出來,把生或者有機會過更好生活的機會讓給弟弟或者哥哥?
聽慣了那些“賣身給哥哥弟弟娶媳婦”、“賣身籌銀子給哥哥趕考用”等等故事,有幾個是男人賣身給姐姐或者妹妹治病、或者籌備嫁妝的故事?而且偏偏人們還對前者加以鼓勵或者贊同,覺得那些女子的自我犧牲是“值得的”!什麼叫做“值得”?就是長遠來看,他們覺得這個舉動能夠家族帶來的利益更多!說白了,還是利益。
沈今竹暗道:原來是因這世上成文或者不成文的規則,都是對男子有利,所以我那個終日吃齋唸佛、而且還強迫他人吃素的朱外祖母平生最大的心願,就是下輩子能投個“男胎”!因為生為男子,就意味著要比女人得到更多的機會。
唉,我說,大家都是人,一樣的眼睛鼻子,說同樣的語言,怎麼就那麼不公平呢?
吳敏鬥志滿滿,決定回去和外祖父商量如何揭發陳家罪惡行徑、要他們為盂蘭盆會枉死的無辜百姓謝罪,將魏國公暗示她試探沈今竹的事情忘的一乾二淨,吳敏這塊石頭是投出去,可石頭太有自己的主見,問錯路了,無功而返,反而被藏在密室的元寶偷聽,一五一十記下來,自己親自送去給乾爹懷義邀功去。
吳敏走後,沈今竹在小書房陷入了思考:對啊,其實男女是一樣的,都是爹生娘養的,就拿吳敏吳訥姐弟倆來說,女人的智力和能力並不遜於男子,可是這世道的規則就是對男子有利,男人能給家族帶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