慶豐帝目露殺氣,說道:“那個老者說的對,官官相護,連福州榻房的經紀們都知道陳千戶做的勾當,因陳千戶假公濟私,錯失增援臺灣的大好機會,那麼多的官兵白白送命,為何當地文武官員,還有御史臺都沒有上奏本?萬馬齊喑究可哀,我倒是看看,當年到底是那些官員幫著陳千戶擦屁股打點,朕居然一直被矇在鼓裡,真真可惡,你們要好好徹查此事,蒐集證據,一個都不要放過——將福州官場連根拔起都不要緊,每年在吏部排隊等著選官的舉人進士多得是。”
“皇上英明!”曹銓和汪福海說道,暗想出來這些日子,皇上無時無刻都表現出一股昏君的氣質,但今日皇上對待榻房老經紀講述東南沿海亂象一事,倒有些明君的樣子了,絆倒太監韋春,揪出福建官場的禍國殃民蛀蟲們,看來皇上白龍魚服下江南也是有大收穫的啊。
曹銓和汪福海正覺得皇上聖明呢,慶豐帝興奮的說道:“叫探子們盯緊了韋春,莫要被他發現端倪跑道捲款私逃到海外去了,不好找的。他的私庫比我還大呢,以後抄家的時候莫要漏下東西。”
原來皇上是想把韋春的錢財搬到自己私庫裡去啊!曹銓和汪福海對視一眼,決定保留對慶豐帝“昏君”的定義。慶豐帝渾然不覺,他翻臉比翻書還要快,剛才還殺氣騰騰呢,看見窗外黃昏景色正好,目光立刻柔情似水,趁著此時天還沒黑,慶豐帝尋鳳姐說閒話去了。
咚咚咚!一陣敲門聲,而後傳來慶豐帝諂媚的聲音:“鳳姐,鳳姐,你看外頭的荼蘼架鳥雀歸巢,滴溜溜叫的好聽啦,走,我們出去看鳥去!揚州真是好地方,連雀兒的叫聲都好聽!”
剛才覺得皇上“明君”的形象一定是幻覺!曹銓和汪福海達成了共識。密令已經下達,南直隸錦衣衛立刻要執行,兩人都是極有眼色的,見皇上對韋春的私產垂涎三尺,所以此案對於南直隸錦衣衛而言,定罪和蒐集罪證都不是重點,重點是摸清韋春的口袋裡有多少東西、他手下的人有多少東西、藏在那裡,勢必要滿足皇上的胃口。
至於第二件陳千戶用戰船走私案,因案發時間太長、案情和線索複雜、波及的官員太廣,此案是要從長計議的——一般這種案子最終是要交給刑部和都察院定罪量刑。曹核和汪福海商議著案子,汪福海說道:“大人,福建和廣州兩地都屬於東南沿海,一直鬧倭寇,也是走私最多的地方,一個巴掌拍不響,這兩地的官場有著千絲萬縷的聯絡,要動韋春,肯定會牽扯到福州那邊,依標下愚見,覺得這兩個案子雖然要分輕重緩急,但是若要查,就得一起,否則會打草驚蛇,可能兩頭都出問題。”
汪福海是金陵世襲的錦衣衛,對江南和東南兩地的官場都熟悉,其底細比自己要熟,曹銓點點頭,說道:“那就暫時將兩岸併案調查,兩班人馬各有輕重,時常互通訊息。”
“是。標下這就吩咐下去。”汪福海對著門外拍了拍手,方才在樓下迎接他們、並號召諸位經紀人屯硫磺的中年經紀進來了,他對著曹銓單膝跪地行禮說道:“標下金陵錦衣衛千戶錢坤見過曹指揮使、汪千戶兩位大人。”
看來汪福海被降職的訊息已經傳到了揚州,速度真快啊。這錢坤並非世襲,而是是錦衣衛招募的暗探,表面的身份是經紀,利用這個職業在南邊各個榻房邸店打聽訊息的,負責整個南邊的情報傳遞,已經升了千戶了,對於錢坤這種中途招募、而非世襲的人來說,算是升的特別快的,可見其有些過人之處。
港口和驛站是人們進出城市的必進之地,這兩個地方都有錦衣衛的暗探。
曹銓一抬手,說道:“錢千戶請起,今日找你過來,有要事相商。”三人在房裡密談了約半個時辰,天都黑了,錢坤拿著剛寫好的文書出了門,汪福海親自送其出門,到了僻靜處,低聲叮囑道:“你也知道,我因長公主府被人縱火一事,已經被皇上降為千戶了,南直隸錦衣衛同知之位已經空出。曹大人雖安慰我說還有戴罪立功的機會,可以官復原職,但是我瞧著希望不大,我將長公主府和大皇子置於危險之地,罪有應得,皇上心裡也有耿介,估摸這幾年我都難以爬回原來的位置,但同知之位不能一直空缺,昨天我就向曹大人舉薦了你。這兩件案子是你絕佳的表現機會,好好抓住了,到時候聖心大悅,同知之位就是你的。”
錢坤連忙單膝跪地誠惶誠恐的說道:“汪大人對標下有知遇之恩,當年若不是您招募標下進了錦衣衛做暗探,標下現在恐怕只是一個普通的經紀而已。勝敗乃兵家常事,汪大人莫要氣餒。有什麼吩咐汪大人儘管說就是了,標下願效犬馬之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