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翻身過來,不管頭髮水氣未乾就倒頭睡下。
杏仁糊沒煮成,我勉強撕了幾張‘李氏睡香貼’貼在肚臍和腳心的湧泉穴,摸摸小肚子上粗糙的藥貼,希望能一覺睡到大天亮。
絞著眉頭,身體的痙攣越來越激烈,但我沒打算起床,萬一睜開眼又發現在做夢怎麼辦?
我使勁吸了一口氣,但飄進鼻腔的卻是一股陌生的氣味。越來越不安,這種感覺是不該入夢來的。我徐徐睜眼,反常的黑暗,反常的味道。
我朝有光的一面翻身過去,黑暗沒有湮沒一切,身邊微微隆起的一團東西近在咫尺。
似乎是個人,我對自己暗示著。
他在動?!
“呀啊————”我騰的坐起,嗓子眼裡爆出驚叫,而長腳想也沒想就將那團東西踢出了視線範圍。
“哎呀!”
“少爺!何事?”
門外有人在說話,悶悶的男聲。
“無事。”怎麼有點像屁孩的聲音,我探出身去,看見那團東西竟四仰八叉的躺在床下,嘶嘶的叫疼。
我不敢確認,喊了句“北靖?!”
“鳳旖氣力真大。”
“真是你啊?”
室內昏暗,依稀可見他站了起來,我便退回床裡側。
“怎麼,鳳旖還想賴床?”他故意探身進來,調侃的說了一句,旋即上了燈,屋裡才漸漸亮了起來。
屁孩一邊穿衣,一邊踱著步走到外屋。然後只聽他一連喚了幾串名字,待下人們一一答話後,屁孩就開始有條不紊的安排起來。
趁他使喚人的功夫,我穿好衣服,繫腰帶時不覺又想起了官爺爺。他是個老裁縫,胃癌晚期,閉目時惡化已經擴及到了胰腺、肝臟、橫結腸等許多器官。一個瘦的讓人揪心的老頭兒還整天樂呵呵的,堅持的2年,算得上是奇蹟了!
北靖屁孩看我發呆,霸道地拉過我的腰帶。
“走開,我自己來。”
有些事情揮之不去就會讓人煩躁。
“鳳旖你為何生氣?痛快說出來啊!”我沒搭理他,繼續手上的工作。
“嗯?”他笑嘻嘻的走到我跟前本想逗逗我,可見我一臉厭惡,他的臉便立馬沉下去。語氣有些不善:“你這女人!老擺開這副嘴臉,要給誰看呢?本大人這般低三下四來跟你討樂,你倒不領情。豈非原先的事還忘不了麼?”
“我心情不好,你不要在那裡自說自話。”
“鳳招娣!”他已經惱了,拉著我的衣服要我轉頭看他,我懶散的回過頭去,漫不經心的說:“好啦,是我的錯,我不懂規矩。行了吧?”
“別忘了,你只是個陪房……”
他眉頭皺的跟個小老頭似的,看的出是很不滿我的敷衍,眼裡的怒氣擦出火花投向我。可一聽陪房二字,我血都要氣出來了。
“喂!我早勸過你了,我性子就這樣,求你休了我你不休,這是你沒種!陪房?也是你求著老孃當的!我心情不好,你聽見沒有,煩死了!”說完鼻子一酸,正要發作。
“你個潑婦!來——”
“打,打吧!反正外面那麼多,那麼多人都死了,不差我這,這個。”
其實我根本忘不了他們的死,那些面孔一直記在心裡。被這個小孩一氣,以前的、現在的、以及今後的難過都一併發洩了,這樣的嚎啕大哭實在是很能排解壓力。
“鳳旖可別來這一套,你起來,坐在地上成何體統!”
“壞蛋,大壞蛋!”
我蜷曲著身子倒在地上,淚中的鹽灑在傷痕上,真的很痛。我歇斯底里,卻厭惡喜怒形於色的表現,我被自己厭惡了。
屁孩安靜了好一會兒,走過來挨著我,席地而坐。
“你腦子裡到底在想些什麼?”
“你不,不會明白的。”
說話間,他抓著我的肩,挪近了一點將我擁入懷中。我有一絲不悅,轉眼卻抱緊了他的腰,只把他當做了床上的泰迪熊寶寶。
“唉,所以我才讓你別忘了身份,你是什麼、該做什麼都是上天的安排。好生當你的姨太,之前的事我就不追究了。該來的總會來,你我都無法阻止。”
他理解我的苦痛?我搖搖頭,抽泣著推開他。
“謀事在人,成事才在天!況且,你別指望我會巴結你,我跟你是平等的!”
“你做自己就好。”
人跟自己較真的時候是最愚蠢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