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被這突如其來的狀況驚到了。郭犇沒有想到會把李慕文嚇哭,緊張得蹲在他面前使勁安慰:“喂!你別哭啊!你有什麼好哭的啊?夏小貝被老師罰了一個星期了都沒哭,你是不是男子漢啊?喂!喂!”他搖著李慕文捂住臉的手臂,“大家都看著呢,不知道的還以為是我們欺負你呢!”
現在手足無措的人反而是郭犇了。
“怎麼辦?”他求助地看著我。
我咬咬牙,“數代,你再哭,我現在就去告訴老師是你偷了我的作業本。你安靜點兒,這件事不是沒有商量的餘地。”
我覺得自己現在一定很像那種做盡壞事總是威脅別人的黑道老大。
李慕文可憐兮兮地硬是止住哭聲,哽咽堵在喉嚨裡,變成了打嗝一樣的聲音,更加顯得悲慘。
郭犇挫敗地揉著頭髮不再吭聲,生怕自己再說錯什麼話。這祖宗哭起來可不是鬧著玩兒的,那功力之深厚,前所未聞吶!
“是,是汪大,嗝!汪大可,嗝!”李慕文眼淚鼻涕掛了一臉,邊打嗝邊結結巴巴說:“他說不讓我,嗝!不讓我當課代表,嗝!”
哦,看來是汪大可威脅他這麼幹的,如果李慕文不答應,汪大可就要使手段罷免掉他數學課代表的職務。真沒想到,李慕文看上去無慾無求的,竟然這麼在乎課代表這職務。
郭犇又忍不住了,嚷嚷著,“不當就不當嘛!我還是班長呢,汪大可要是這麼威脅我,我寧願不當班長了!你這是害自己的同班同學懂不懂!”
李慕文的眼淚又湧出來了,眼眶紅紅的,看上去要多悲慘有多悲慘,“我想當,嗝!我想當課代表!嗝!我想和同學們說,嗝!說話……想一起,一起,嗝!玩……”他又流下了眼淚,但只是默默地哭,不敢再出聲。
郭犇咬著嘴唇,握在手裡的相機好像燙手一樣,被他倒來倒去。我知道他和我的心情一樣,李慕文原來也只是一個孤單的人,不懂得如何跟同學們交往,每天一次的“交作業”三個字竟然是他無比珍視的“交流”機會。他是一個可憐的人,我們從來都沒有發現過他心底的期盼。
被陷害的人是我,現在我卻開始同情起這個“兇手”了。
第54章 為我的內人
夏念先這個名字,如今也快被研究所的人們淡忘了。即使是在工作生活作風較之今天相對保守的六七十年代,夏念先在同事的眼中,也如同一塊出土化石,古板頑固。
夏念先一生都保持著每天看《毛主席語錄》的習慣,不知道如何笑,站如松坐如鐘……類似的特點人們可以羅列幾十條出來。但是與今天不同的是,當時的夏念先作為研究所的組長之一,得到的不是同事的嘲笑,而更多是一種敬重。因為在他的高壓要求並自我表率之下,夏念先所在的研究小組總是能夠更快更好地出研究成果。
現如今,研究所還是那棟古舊甚至有些破敗的建築,而在這裡工作的人,卻有一半都是夏念先沒有見過的新人。
研究所的主任是後來調進來的,姓羅,名叫達福。他是個胖胖的中年男人,臉色總是很紅潤,容易出汗,所以一年四季都隨身攜帶乾淨的小手帕。羅達福是研究所的“恩人”,在時代洪流中,研究所曾經多次面臨無資金援助的困境,研究小組幾次要宣佈解散。但是危急時刻,羅達福總是有能耐從當地的大中型企業拉到贊助資金,一次又一次保住了研究所。
因此即便羅達福是個“科盲”,但研究員們見到他,也會格外恭敬地叫他一聲“羅主任”。
如果夏念先在世,一定看不慣這個羅主任的八面玲瓏。但研究所畢竟和往年不同了,它也在悄悄蛻變,雖然沒人說得上它是變得更好了,還是更糟了。
今天,羅主任要接待一位客人,這位客人是D大的教授。按理說,和D大諸多理科院系一直有交往的研究所裡來一位D大教授不是什麼稀奇的事,但是讓羅主任感到困惑的是,這位教授是教歷史的,這和研究所實在是八竿子都打不到一起去啊!更讓羅主任驚奇的是,D大張校長親自打來電話,要求羅主任多多關照一下這位客人,他是以校長好友的身份來研究所的。
羅主任從接到張校長電話起就一直想不明白,這位歷史教授到他們研究所來究竟是想要幹什麼?莫非想要把研究所的歷史沿革寫成書不成?
但無論如何,擅於廣結良緣的羅主任是一定要好好招待這位客人的。要知道,張校長的父母都是D市有頭有臉的人物,張家的政治勢力在本市可以說是家喻戶曉。研究所的研究專案審批,好幾次都是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