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
想挪動腳步,才驀然發現雙腿像被凍住了,痠麻已極沒了知覺,似下半身被截了肢一般。她只好瞪大眼睛,看著顧歷由遠及近,最終在她面前停下腳步,微微俯下身來注視她的雙眼。
連呼吸都凝滯了。
明明身邊一片混亂,她卻彷彿處在另一個世界,除了落雪,皆是寂靜。
“下雪了。”顧歷寧靜地微笑,一片雪花落在他的眉尖。
“啊,下雪了。”夏小滿呆呆望著他,呆呆附和。
手落進他溫暖寬厚的大掌裡,從指尖開始,一寸一寸的肢體面板傳遞著熱量,最後連心也淪陷了。
“你都凍透了。”他說話時會呵出一團迷濛的霧氣。夏小滿討厭這層霧氣,那會令她看不清他的面容,即便只是片刻。
“連話也不會說了,你是望夫石嗎?”顧歷輕輕笑了,眉梢眼角都帶著柔和的調侃,那麼生動鮮明。
他笑,她卻哭了。用力擁住面前她守望等待已久的人,臉頰貼在他冰冷的外套上,放聲大哭。
顧歷只好抱住她聳動的後背,輕輕拍打,幸好四周都是這樣劫後餘生的畫面,沒有人注意他們。她定是等得苦,希望在時間的蹉跎之下一點點熬盡,她還要努力從四肢百骸再榨出一些來。既然是等待,那就必須是伴隨希望的。
夏小滿最後的力氣都用在了擁抱顧歷的雙臂上,隔著衣服他都能感覺到她纖細顫抖的指尖。惶恐終於散去之後,她只能用這種方式來釋放積壓的慌亂。
不能拉開她,也捨不得拉開她。顧歷任由夏小滿把眼淚鼻涕都傾灑在自己的外衣上,天長地久地撫摸她戰慄的脊背。
身後的人群傳來一陣騷動,持槍入校的男子被警察押著走向隱在校外的警車。顧歷環著夏小滿的肩膀,注視那個面色如土的男子。
男子一直低著頭,腳步比身邊兩個高大的警察慢半拍,走起來磕磕絆絆的。行至人群中時,他忽然抬起頭望向人群深處。顧歷順著他的目光尋去,看到一個陌生的穿黑衣的男人,正站在村長旁邊。兩人視線交匯,黑衣男人用難以察覺的細微動作抿了抿嘴唇,手在心口位置撫了一下。
即使走出很遠,被押的男子也回過頭來張望,顧歷覺得他的目光中飽含某種期待,某種已鮮明知道失敗結果而產生的妄想的期待。
“你知道村長旁邊那個人是誰嗎?”他彎下腰小聲在夏小滿耳邊詢問。
夏小滿還倚靠在顧歷身側,情緒平靜多了,只是腦袋裡還感覺有些悶。
“沒見過……不像是村裡的人。”她把臉埋進顧歷胸前長長吐了一口氣,她現在只關心面前這個男人,其它的事沒有精力去想。
村民正三三兩兩地散去,顧歷卻把夏小滿往反方向帶。
“去哪兒?”
“去教室休息一下,你很累吧?”
夏小滿掙扎著停住,“我不想去……”她對那個黑洞洞的視窗仍舊有懼意。那裡是顧歷差點兒九死一生的地方,餘溫尚未褪去,她不敢處在那樣鮮活的環境中。
顧歷想了想,把夏小滿帶到門衛房裡。瘸子沒能做好自己的本職工作,讓人橫闖學校險些出事,大約自己也怕了,不知躲到什麼地方去了。這間又小又黑的門房裡倒著一張椅子,缺了主人就顯得格外淒涼。他扶起椅子讓夏小滿坐下,沒開燈,站在窗前確定人都走得差不多了才掏出手機來撥電話。
“喂,唐秒。”顧歷的表情格外嚴肅,“你別說話先聽我說。”他簡單把發生的事敘述一遍,顧不上唐秒驚愕的抽氣聲和她的關心。
“你現在立刻趕到公安局去,務必要把那輛警車截下來。我把張淑燁的電話給你,一會兒我會再和她聯絡,她會幫你想辦法。”
連夏小滿也察覺出氣氛的不同尋常,抬起臉疑惑地看著顧歷。
顧歷伸出手揉揉她的額頭,對她微笑一下,語氣仍舊保持著鏗鏘迅速。
“最好不要讓他們把人帶進局裡,那等於進了程汕的地盤。實在不行就讓張淑燁出面,三堂會審也好,總之不能讓他落單。”
夏小滿隱隱約約聽見那邊的唐秒問了一句“你確定嗎?”
顧歷取下眼鏡揉著鼻樑兩側,“不完全肯定,但有七成把握。我剛才看見徐輝了。現在時間就是金錢,你要趕快。讓孫先生和你一起,不要一個人,再不濟你們也是媒體的代表。不過……”他看看漆黑的天空,“可以的話能不能儘量不要公開你們的身份?你知道,張淑燁家的情況,和媒體牽扯不清對他們家聲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