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些年,念兒一直跟在宋逸左右。念兒靈巧可愛,宋逸淑人君子,若宋逸對念兒也有情,兩人攛在一道也是十分合適的。念兒身為尚藥局醫佐除非遇了貴人,否則是要一輩子呆在掖庭的,而這幾年宋逸也未有成家,我一面憐念兒一面急宋逸,難道這些年他都沒有看到念兒對他的在意對他的好嗎?
略帶著笑意,宋逸說:“念兒聰明伶俐,再過兩年若有進步,我想為她討個侍御醫的職來。”為念兒前途著想是不錯,可我問的並非此意,我轉了頭直視他:“那宋奉御呢,這些年還不見得成家,是有何打算還是有何難處?”
眼神毫不閃躲,宋逸望著我一字一句:“無打算也無難處,只是想在這宮裡為人治病,讓她健康快樂,也就別無他念。”
反而是我閃了目光,垂下眼暗暗沉思,柔腸百轉。明瞭此中之意,也明瞭我多虧欠了一人。我伸手喚了青兒進來,扶著她起身對宋逸說道:“我先回殿去了,待會兒你派人將藥送來就行。”
他眼中略傷,又黯然換下,點頭應了,送我與青兒出了屋子。離開尚藥局前,我回頭望了在藥廳抓藥的念兒,心中複雜,不由長嘆一聲望了遙遠的天空。什麼都變了,只有這裡從未變過。
我打算往暮嫣殿上走走,那盞茶對她來說實在不公平。進她殿子的時候,我瞥了那端案桌上的茶杯,上頭沒有環著熱氣想是已經飲下,胸中不禁暗自嘆然。又見著那案桌上還放著一本深藍的書,正是當日李世民從書房拿走的散詩小記。原來這兩月,李世民不僅在此過夜,還喜歡抱著此書舒雅心境。
暮嫣從裡殿出來,眉間本擠著一絲憂愁。見了我之後頓時換了七八分欣喜。她展笑拉上我,端上一盤果子要切了給我,我按下她的手,說我不易吃涼的。暮嫣僵了神色,放下茶壺苦笑:“姐姐,你恨我嗎?”
“何來的恨,你本就是他的人,這也是該的。”我微微笑了,平靜說著,心中卻是絞痛,而一面又為暮嫣憐惜起來。
暮嫣僵僵一笑,擺手退下殿上的宮人,嘆聲與我說道:“我是他的人,可他並不是我的人。”她將那盞空茶杯推到我面前,“這杯茶,足以證明他是否真心寵我。”
我訝然:“你知道?”
“我怎會不知。”暮嫣冷笑,眼裡漫著痛楚,“我也知道你這一來,心中是擔心我的,我心裡高興不及。這兩個月如夢似幻,在外人眼裡,我一直佔著殿下,可只有我知道,一直佔在殿下心裡的人是你,誰也衝不進去。”
“哦,是麼?”我苦苦扯笑,佔在他心中的人是我,那為何他還要……如此負我!
“你以為殿下當真寵我嗎?”暮嫣用指夾著茶杯,晃著杯底殘汁,“見到殿下來我這,我打心底驚喜,可後來他與我說了一番話才明白,這一切都是為了你。皇上對你成見很大,在你們從兩儀殿回來的那日,皇上就在這承乾殿按了眼線,如果殿下還痴迷於你,恐怕皇上就要對你下手了。於是,實在無法的殿下就選擇了這個離你最近的殿子,唸的詩都是紅豆相思,念著念著便出了神,他還時而站在視窗望你的方向,可你的窗子從來不開。”
原來那本散詩小記,記下了太多離愁。而我這幾月因身子虛,令青兒只需微啟窗子縫便好,並不大開。滋味千千結,剪不斷,繞不完,此時此刻心裡腦裡都溺滿了李世民站在窗前的樣子,反反覆覆畫著他是用怎樣的深望靜靜盼我。
暮嫣放下茶杯,一抹苦笑蕩在嘴角,繼續與我坦言:“演了這麼久給皇上看,殿下對我從來都是無情的,我只是任由他擺佈的一顆棋子。”她按上我的手背,淚花隱閃,“可我願意,為他也為你。因為我喜歡殿下,因為你是我的恩人。”
我反手將她的手捂在掌中:“嫣兒,是我太小氣了,是我想錯了。”
閃起欣喜的顏色,暮嫣含笑落淚,起身半跪著擁了我:“姐姐,謝謝你不生我的氣,可我的心好痛,就快不能呼吸了!”
“嫣兒……”我揉上她細軟的長髮,緩緩拍著她的後背,卻不知該如何安慰。她愛上了李世民,可李世民卻只將她當作護我的棋子,並用一盞茶熄滅她所有的希望和期盼。
擁著的人兒忽地一聲痛苦嚶嚀,撐著桌案退開身子。暮嫣驚瞪著眼,直直望著案桌上的茶杯,我上前扶住她幾欲跌倒的身子,她捂著喉嚨面色煞青,腳步一扭硬硬摔在地上抽搐。
這突然的狀況和她的模樣頓時將我嚇退幾步。暮嫣瞪大著眼定定望我,一手扣著喉嚨一手向我僵僵伸著,喉間發著似在叫喚的沙啞,恐怖至極。我驚瞪著眼嚇得捂嘴,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