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福清不是個會照顧孩子的人,他也做不到去哄孩子,他的手拿過手術刀,拿過槍,救過人,也殺過人,可是此刻他伸出手,卻落不到這孩子的身上,他甚至沒有勇氣伸出雙手抱抱她。
他伸出手,卻又縮回來,到了自己的頭上,撓了撓,不知道如何開口。
平日每天看這孩子訓練,看她那般拼命,狠絕,總不明白是為什麼,這孩子有滿腔的怨恨和怒火,雖然平時偽裝的很好,可是訓練的時候爆發出來的那種力量是不可掩飾的。
直到有一天,李想求自己幫忙,把一個瘋子送到療養院去。範厘說這個瘋子是想想的媽媽,孫福清才有些明白,他的妻子死了,未出世的孩子也沒了,然後他報仇了,事情結束了,可是對這個孩子來說,卻永遠沒有結束的一天,那個滿臉疤痕的女瘋子,會時時刻刻提醒著這孩子她的存在,因為她是她的媽媽,即使瘋了,還每天執著的尋找自己的孩子的一個女人,可是當她面對自己的孩子的時候,卻不認識她。
這種感覺,比殺人更不好,孫福清不知道如何勸說這小女孩,只能教她她想學的。
一夜沒有睡,孫福清昨天給了條簡訊她,告訴她,他會去處理。
可是有些事不是說處理就好了的,李想不敢想會有什麼結局,還有比瘋了毀容了更慘的事情嗎?也許有,如今就是。
“我帶你去看她吧。”孫福清不知道怎麼說,出門開車了。
而範厘站在李想身邊,不知道說什麼,最終鼓起勇氣,伸出雙手,抱住了李想。
“想想,我替阿姨抱抱你,沒事的。”範厘平日要對李想有什麼親密舉動,總會被李想下意識避開,她似乎不太習慣別人的親密,可是此刻,她沒有抗拒,或許這個擁抱有些熟悉,就像上一次,自己拿著鐵釘往那人身上插的時候,一手的血,十分害怕,可是越害怕,她的動作越麻利,就有越多的血飛濺起來,此刻哪怕讓她下地獄,她也要先殺了那人。
直到阿厘抱住了她,阿厘像一個真的天使一樣來了。
上了車,李想沒有說話,孫福清卻開口道:“事故是因為療養院接待領導視察,工作人員比較忙就疏忽了你媽媽,她跑到外面被一個飈車的少年撞飛了,那少年害怕逃跑了。”
見李想沒有說話,孫福清也沒有再說。
良久李想忽然開口道:“我想要知道實情,你想讓我自己去查,還是你來告訴我?”
孫福清嘆了一口氣,看了看後視鏡裡的李想,表情還是淡淡的,只是沒有了眼淚。
“事情比較複雜,撞車逃逸的是市委書記的兒子,而去療養院檢查的是市委書記的人,表面上看是如此,實際上曝光這件事的是市長陸仁的人,正在換屆,市長和市委書記因為各自代表的利益不同,屬於對立陣營。而這件事之後,市委書記讓步,和市長達成了一致,下一任的平城市委書記不出意外的話,應該就是陸仁接任。”
孫福清說的很細,雖然很複雜,但他知道李想聽得懂,這孩子聰慧的讓人害怕。
李想是聽懂了,就是陸美顏不僅僅給了自己報復,還順手給她哥哥陸仁政治鋪路,黑了對手一把,一石二鳥。
很完美的一次策劃,出事的是個瘋子,又沒死,只是成了植物人而已。那新聞裡播放的影片,至始至終都避開了那車子的車牌和車上的人,只是一個影子而已,不出所料的話,這件事很快會結束,有人會去自首,而處罰也不會嚴重。
到了醫院,重症病房,躺著一個女人,滿臉疤痕,去掉這些疤痕,這個女人應該長的還不錯,此刻她不瘋不傻,只是睡著了。
醫院人來人往,很多人,李想站在病房外頭,面無表情的看著裡面,看不出她的一絲情緒,範厘站在她身邊,伸出手,輕輕的握著想想的手。
想想的臉每次都很嚴肅,發生越大的事情,她越嚴肅,基本沒有什麼表情,唯一有區別的就是她的手指,她害怕恐懼的時候,總是抑制不住的手指顫抖。
範厘握著那冰涼的手,感受著她在顫抖,卻只能靜靜的站在她身邊陪著她。
李想看著那沉睡的女人,心中想的卻是在李家此刻被老太太照顧的無微不至的陸美顏,她說她懷孕了,用自己的母親的車禍慶祝她的假懷孕,太沒意思了,車禍竟然都發生了,那如果她不懷孕,豈不是太對不起這精心準備的禮物。
沒有太久,李想就轉身走了。
“她暫時醒不過來了。”孫福清很是不忍心的對這個身影有些瘦弱的女孩開口道。
並且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