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少鋒看看她,沒再說什麼,只是將她送回去了,一路上都很安靜。
餘小凡坐在他身邊,心裡想的是:現在好了,他一定覺得她家可怕,一出事就得賣房賣地,砸鍋賣鐵的才能渡過難關,連能說的話都找不到了。
到了目的地,餘小凡自己推門下車,但拉了一下,發現門被鎖住了,沒有開。
謝少鋒看著車前的老舊樓房開口:“小凡,雖然我不知道你家究竟出了什麼事,但如果你急用錢,至少讓我知道。”
餘小凡曲著右手食指抵在鼻子下面,她不知說什麼好的時候常有這個習慣性動作。
“我,我覺得自己可以解決的。”
“賣房子嗎?”他反問她,倒不是質問的語氣,卻讓她更加難過。
“我也不想賣的,可跟家裡人相比……”失去房子的痛苦又回來了,餘小凡紅了眼睛,但隨即道:“始終是家人比較重要。”
謝少鋒一時沒說話,過了一會兒才道:“是的。”
餘小凡很想做出一個微笑的表情來報答謝少鋒的肯定,但嘴角一彎,臉頰上就一道涼,卻是一滴眼淚,終於沒能忍住在眼眶裡,自己落了出來。
謝少鋒好像嘆了口氣,手出手來幫她擦眼淚,男人的手指修長,溫暖的拇指指腹按住那滴眼淚,輕輕地在她臉頰上擦了一下。
“這麼難過,還要賣掉房子,你可以告訴我……”
“你沒有必要……”餘小凡沒有讓他說完,雖然有些語無倫次,但還是盡力解釋,“我已經解決了。”
他點點頭,臉上帶著些複雜的表情,想一想才說:“我知道了。”說著把車門的鎖開啟了。
餘小凡一瞬間也不知道是高興還是難過,想推門下車,門卻先一步開啟了。
是謝少鋒下車走到她這邊來拉門,現在能夠做到這一步的男人已經稀少得如同瀕臨滅絕物種,但謝少鋒卻一向做的自然而然,無懈可擊的風度。
不知道今天以後她還有沒有福氣在享受到這樣的待遇,餘小凡昏頭漲腦地想著,嘴裡還在說:“那我上去了,謝謝你送我,路上小心。”
車門在她身後關上,她聽到電子鑰匙落鎖的“咔噠”聲,還有謝少鋒的聲音。
他說:“我想跟你一起上去看看,可以嗎?”
餘小凡很久以後都不敢相信,自己那晚怎麼就真的讓謝少鋒與她一起上樓了。老樓的樓梯逼仄窄小,燈光昏暗,她也不是什麼黃花大閨女了,成年女人,帶一個情投意合的男人回家也是很正常的事情,但她竟然緊張的連樓梯都走不好,差點才空滑下去。
謝少鋒走在她後面,眼疾手快的一把將她抓住,然後就沒再放開她的手,好不容易到了四樓,餘小凡拿出鑰匙開了門,門鎖輕輕一響,萬里長征最後一步,她卻突然後悔了,轉過身背對門站著,囁嚅地,“還是不要了吧,家裡很亂,或者下次……”
謝少鋒沒有回答她,只是伸手把門推開了。
餘小凡沒有攔住,只來得及輕輕地“哎!”了一聲,門裡的一切已經出現在兩人眼前,屋裡沒有開燈,她這兩天筋疲力盡,還有幾個紙箱沒有拆開整理,就疊在窗邊,把原本就窄小的窗戶遮去一半,令光線更加黯淡。
她這是發了什麼瘋,竟然讓謝少鋒看到這樣的屋子。
餘小凡剎那間尷尬後悔,整張臉都紅了,而謝少鋒在樓道昏暗的燈光下看了她一眼,胸口某個地方突然見漲得發疼。
他突然意識到,就算他與餘小凡無緣走到最後,就算多年以後他仍舊獨自一人,或者與別的女人一同生活,情投意合相處愉快,他還是會記得這一刻,昏暗燈光逼仄樓道,滿臉通紅的餘小凡立在簡陋租屋門口,瘦弱的像個孩子。
但她卻寧肯賣掉她辛苦奮鬥買下的新居,繼續在這裡住下去,都不願向別人求助。
他從來沒有這樣心疼過一個人,心疼的不知道怎麼表達,餘小凡還在試圖關上門,但她的努力很快就變成徒勞,他拉著她前進了一步,然後迴轉身,沉默地擁抱了她。
門被她的後背壓得合上,已經是初夏,餘小凡穿著短袖,薄薄面板下骨骼細小。他是常年上手術檯的人,看慣了摸慣了女人的身體與面板,但這個擁抱讓他心臟抽痛。
而餘小凡在這個擁抱中徹底軟弱下來,她說不清自己究竟在想些什麼,但她想要的不就是這些嗎?
——累的沒有一點力氣的時候,有人一言不發地用力擁抱了她,讓她知道自己還是被在意的,讓她覺得自己並不是一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