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心,咬著牙關,把手蒙上阿曼的雙目。
當她再將手放下的時候,他的雙目己經閉上,面容安靜得像是漂浮在夢鄉之中。
遵照阿曼最後的遺願,子青半抱半拖著他,往流沙走去。
最後的最後,以手作梳替他梳理好頭髮,再替他整理好衣袍。
白龍堆的流沙,在對待它的國王時,溫柔如水,一點一點地漫上來,漫上他的衣袍,漫上他的髮絲,漫上他的面容……
她定定地望著,轉眼間,流沙就已經將阿曼完全擁入其中。
沙面上己恢復平整,看不出任何一絲痕跡,就像這個世界上從來未曾出現過阿曼這個人一樣。
似乎渾身的力氣都被抽空,子青跪坐下來,繼而無力地仰躺在黃沙中,望著頭頂處的蒼穹,茫然地出神。
與阿曼相識以未的一幕幕在她腦中浮現出來——
大漠初見時,彎刀如月,少年靜靜的目光注視著她。
篝火旁,少年身姿美得近乎神奇,袍角飛舞,如欲乘風而去的白鳥。
發著低燒,他躺在地上,對她說:“你……要再想一想……”
渡頭之上,他輕輕掠開散在她臉上的髮絲,溫柔注視片刻,然後將自己的臉靠上去,貼著她的。
帳中,他猛地站起身,定定地盯著燭光,斬釘截鐵道:“我早就與樓蘭王室再無關係。”
邊塞亭隧中,他朝她無情道:“……如果跟我們一道走,只怕會成為我們的累贅。”
“記著,只有你還好端端的,我才會覺得活著還沒有那麼糟!”阿曼將木刻的火烈鳥放到她的手中。
175第七章 樓蘭殘陽(四)
下朝後的霍去病聽說子青離府的訊息之後,馬上想起子青剛剛見過日磾。
短短兩三句話,甚至不用日磾明說,他便已經知道子青為何要瞞著他離府。
他只比子青遲了半日出發,卻足足遲了近兩日才到達樓蘭。一來因為子青所騎走的玄馬和雪點雕都是萬里挑一的千里馬,霍去病不得不特地到衛青府上挑選馬匹;二來是他的運氣差了些,途中又遇上沙暴,馬匹寸步難行,足足等了半日,方能繼續前進。
到了樓蘭之後,一時尋不到子青蹤跡,他便找了商旅中通曉樓蘭話的人來打聽訊息,方知道樓蘭王已失蹤兩日,下落不明。又花錢進一步打聽,才隱約聽說有人看見樓蘭王與一女子騎馬往白龍堆去,此後再未出現。
霍去病於是重金僱了商旅中的嚮導往白龍堆去尋找,兩人帶了足夠的水和食物,進了白龍堆。
每當嚮導指出一處流沙所在方位,他的心都禁不住要往下沉去。
不會,青兒和阿曼在一起,阿曼不會讓她陷入流沙之中,他又安慰著自己。
由於沒有方向,也沒有目的,嚮導只能帶他在沙漠中漫無目的地轉悠著,黃沙茫茫,看得人心底也是一片荒涼……直到日暮時分,霍去病才看見沙丘頂頭出現了一匹馬,馬背上似乎還馱著人,那熟悉的衣袍瞬間灼痛了他的眼睛。
他策馬飛奔過去,馬背上的人果然是子青,她趴在馬背上,神情呆滯,連韁繩都拿不住了,完全是聽任馬匹隨意行走。
“丫頭!丫頭……”
霍去病將她抱下馬來,焦急地喚著,又急急令嚮導取水囊來。
水剛要灌入口中,子青抬手握住水囊拿開,“不,我不渴。”
“丫頭……”
子青緩緩將目光的焦點對上他,怔怔看了一會兒,茫然道:“將軍,天快黑了。”
“是,天快黑了,丫頭,咱們回家去。”
霍去病心疼地輕撫她鬢邊的髮絲。
子青撐起身子,看著西邊,火燒雲佈滿天空,一輪似血殘陽緩緩沉下。
最後一縷餘輝消逝之時,她眼前一黑,暈厥過去。
霍去病帶著子青回長安,一路上她時昏時醒。
昏時,她含含糊糊地囈語不斷;醒時,大部分時候都是一句話都不說,只是怔怔的。
這日,他們在途中休息。
霍去病將水囊遞給她,子青因右手拿著橘子,便伸了左手來接。
這一接,她才意識到左手已然使不上勁,連水囊都拿不住,只能眼睜睜地看著水囊落地,灑了一小瓢水。
“你的手怎麼了?”霍去病神情驟變。
子青看著自己的左手,將手指慢慢地收攏復展開,表面上看不出任何異端,然而她自己卻能感覺到,無論她再怎麼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