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戰兄,這位是家師長女;大小姐,這位便是今午救你的戰爺。”許子棋笑笑的幫兩人介紹。
“多謝戰爺出手相救。”水若輕啟芳唇道謝,直到此刻方故大方看向中午救了她的戰爺。白天出事時一團混亂,她並沒看清撞到她後又救了她的人究竟長啥模樣,只記得他留了一嘴大鬍子,現下仔細一瞧,卻還是隻看見他那一把幾乎遮住半張臉的大鬍子,連這戰爺究竟多大年歲都看不出來。再有的,便是他那毫不掩飾直愣愣瞧著她的炯炯黑瞳。
被他看得很不好意思,水若粉頰有些羞紅,不自在地輕垂螓首,直至此刻,她方信巧兒所言,真有人會直盯著她。
“咳咳。”許子棋見戰不群還未完全回神,忙又咳了兩聲。
知道自己失態,戰不群臉一紅,這才趕緊收攝心神。“咳!嗯,小姐也是因在下冒犯才會掉落圖卷,小姐不怪罪已是萬幸,怎敢當謝。”
“戰爺客氣了。”水若輕聲回道,螓首仍是微垂著,教戰不群只看見她翩翩黑睫微微扇動了下。
不知為何,他竟有股衝動想伸手抬起她的下巴,好好看清她此刻的神情。事實上,他發現他不想錯過她任何的神態和情緒。就在方才乍見她的瞬間,他見有提筆的衝動,想將她的模樣繪於紙上,而那已是十多年未曾發生過的事。
他的筆,已有十多年未曾繪過丹青了……
“——啪!”
一記響亮的巴掌聲穿透船舶隔板,跟著是中氣不足的咆哮——
“混帳東西!咳……船圖不畫,你畫這些個廢物?
咬咬……我讓老張教你拿——咳咳咳……教你拿筆就是本畫這些垃圾的嗎?咳咳……你這個不知長進的東西!”戰天揮舞著手中的丹青邊罵邊咳,最後兩手一斯,將手裡的丹青當著兒子的面全數撕成兩半,丟擲在地!
年方十五的戰不群雙手緊握成拳,忿忿不平的瞪著老爹,生氣的吼回去,“是!在你眼中,只有這艘船才是主,船務以外的一切都是垃圾,我永遠是個不知長進的廢物!島上的人全都知道青姐才有能力繼承戰家,只有你這瞎了眼的死老頭看不清楚!我告訴你,我永遠不可能學會駛船!永遠不可能學會泅水!永遠不可能繼承你的位——”
“啪”地一聲,另一記巴掌打掉了他剩下的話。
戰不群被打得一時眼冒金星,好一陣子才回過神來。他用拳頭抹去嘴角的鮮血,突然轉身便走!
“站住!”戰天怒喝,被兒子氣得直髮抖。
正在氣頭上的戰不群腳下不停,把老父的喝止當作耳邊風。
戰天一拍桌案,雙目眺紅,火大地喝道:“咳咳……我叫你給我站住!”
戰不群年少氣盛加之怨氣積壓已久,哪聽得進老父喝阻,仍是頭也不回的往艙門而去。
戰天氣得一陣猛咳,怒道:“好!你走,走了就不要回來!”
回答他的,是一記猛烈的甩門聲。'手機電子書網炫ǔмDтχт。сοм書網'
月兒彎彎……
天上掛著一弦月,水中相映一弦月。
戰不群望著水中月,拉回心神。這裡名為鏡花水月齋,是水府客房。
他已有許久沒想起那爭執的一夜,就是在那一夜,他憤而離家,從此沒再回去過。他一直以為,那死老頭再活個十幾二十年沒有問題,誰曉得兩個月後,老頭就病逝了,他這個不孝子卻在十多年後才輾轉得知。
當年是意氣用事,未料那一夜卻是兩父子的最後一面,每每憶起,便教他心生愧疚,但心底卻知,若事情再來一次,他還是會憤而離家的。
可笑的是,當初他為的是幾幅隨意書畫的丹青,但打離家後,他卻為了忙著打打殺殺、忙著填飽肚子,從此沒再提筆作畫。
今晚,是十多年來的第一次,他第一次想再將看到的繪出。稍早見到水家大小姐的震撼仍在心中凝聚不散,右手筋骨不覺發癢,蠢蠢欲動。
他想繪出她出水笑容般的容顏,想繪出她清麗嬌羞的神態……不是見色心喜,純粹只是欣賞她如天仙下凡般的容姿,想將她不沾一塵的溫婉仙氣躍然於素白宣紙之上。
戰不群咧嘴嗤笑一聲。只怕方才他太過唐突佳人,早把人家姑娘給嚇壞了。瞧她整晚垂首,非到不必要絕不答話,搞不好那水家大小姐還以為他是什麼不肖的登徒子哩。
“唉,還是算了,調查的事未了,此刻不宜多生枝節。”
戰不群雖是這樣想,但看著自己攤開的大掌,他還是不由得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