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呵——”蘇逸一笑,那表情有些灑脫,也夾帶著幾分自嘲,“我這個所謂主帥,本來也就是個掛名的幌子,你還真準備叫我一輩子揹著個忠君愛國的活招牌鞠躬盡瘁嗎?”
蘇逸是個天生的將帥之才,但他隨性慣了,生平的志向也不在朝堂官位,是以延陵君也沒接茬,只就神情冷靜說道:“褚易安已經去北疆接手軍務了嗎?他走的倒是比我預期中的要早了許多,我本來以為他至少會在朝中呆到褚琪楓大婚以後才能放心歸隱的!”
“咦?”蘇逸聽了這話,卻是大為驚異,好奇道:“你早就知道他會去北疆?如果他這樣歸隱,從情理上講,不是去潯陽城的可能性更大嗎?”
褚易安對梁汐,一輩子也沒能放下,就算只是為了緬懷——
的確,他會選擇去到潯陽城終老才更合乎人情一些。
延陵君聽了這話,神色之間就浮現一抹苦澀的黯然,嘆息道:“只有芯寶才會那麼天真,也只有我父親才會那麼傻!情之傷人,會有多痛,就算那註定了會是個終生潰爛而無法癒合的傷口,就算是再剛強的人,又有幾個能受得住日日面對那樣物是人非的折磨?如果是我,也只會選擇遠遠的避開了。”
他的話沒有說的太明白,卻也還是恰到好處的觸動了蘇逸心裡的一根弦。
“呵呵——”蘇逸乾笑了一聲,就直接將這個話題迴避了過去,不置可否。
情之傷人,能有多深,恐怕也再沒有人會比他領教的更為深刻,世人常常以為女子天生痴情,卻不知道,面對這樣的處境,男人較之於女人會更加的膽怯懦弱。
曾經在他還不曾遇到適容的時候,心中便時常揣著一個宏願,等到有朝一日大仇得報,便就衣錦還鄉,回到他出生的地方,安安穩穩的過悠閒自在的日子,可是現在——
因為那一條路,曾經有她相伴走過一遭,他便就再連回首都不願,很害怕那一天抬頭看去,那一條雜草叢生的小路上,一地荒涼。
適容死後,其實他每每都在勸說自己說她和你相遇才有多久?哪至於會有怎樣的刻骨銘心?但事實上,與她相關的那些記憶,雖然短暫,卻每每深刻,那女子孤獨淒涼的一生已經化作烙印,深深的印刻於心。
有時候,他會想,如果適容如今還活著,那麼在明知道她的心另有所屬的情況下,他或許會帶著滿腔怨念徹底放棄了她,可是——
她就那樣的走的,從此和她有關的一切,就突然變得彌足珍貴。
所以哪怕是到了今時今日,他也依舊痛恨自己的無能,沒能將她從那段絕望的感情裡帶出來。
如果他可以,那麼,她就不必帶著那樣的痛苦和絕望離開了。
因為思而不得,這遺憾就在心中無限擴大,成了隱痛,乃至於現在,他甚至都不想呆在西越的過境之內,好像走出來,就能自欺欺人的告訴自己,他已經走出了曾經和那女人一同呼吸過的天空之下。
所以現在,褚易安會遠遠的躲到北疆去,那種心境,蘇逸覺得自己其實是能夠感同身受的。
*
帝都。
從華城府上出來,風連晟就帶人直奔了永定侯府,去了才發現永定侯府那邊的狀況遠比他想象中的要更惡劣,在隔著那裡三條街以外的地方就能看到火光沖天,煙燻蔽日。
街上,臨近居住的百姓全都擠在大街上看熱鬧,而崇明帝和陳皇后的車駕雖然早一步過來,卻被迫停在了主街上,連永定侯府所在的巷子都沒能走進去。
崇明帝雙手搭在膝蓋上,端坐在輦車之上,明黃的細紗帳垂落下來,只能將他正襟危坐的一個威嚴身影暴露在眾人的視線之內,而沒人能夠看到此時他鐵青的臉色。
陳皇后則是早已經匆忙下了車,她本來是牽念自己的親人,想要往那巷子裡衝的,可是看到這個局面,乾脆整個人都呆若木雞一樣的徹底歇了心思,只由常嬤嬤扶著,木楞楞的站在巷子口。
風連晟策馬過去,臉上被火光炙烤的紅光閃動,眼中神色卻分外凝重的輕聲道:“怎麼樣了?”
“太子殿下!”令文昌本來也正對著前面的火場唏噓,甚至沒有發現他來,此時回過神來,趕緊行禮,然後就遺憾的搖頭,“火勢太大,我們來的時候就已經迴天乏力,不僅僅是永定侯府,這整條街上的三戶人家全被波及,都燒沒了!”
風連晟隱晦的嘆息一聲,翻身下馬,又再問道:“永定侯府的家小呢?可有損傷?”
“這——”令文昌的臉色一瞬間就變得極為難看,搖頭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