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天忽然來臨。
只不過聽似輕描淡寫的幾個字——算了!都算了!像放棄一盤打翻的棋盤一樣,將過往種種全部推倒。
她的心“嘶啦”一聲,裂開了一條細細的縫。
蔣睿涵見米蘭這樣傷心,也不敢冒然多嘴,只把雙手輕輕搭在米楊的兩個肩頭。整間寢室霎時間換了個氣氛。
米楊抬起手,溫柔地握了握蔣睿涵的指尖,隨後將輪椅划向米蘭:“在今天以前,誰能想到他會主動和我下棋呢?可見他的心遠遠沒有他自己想象的那麼堅硬。我想韓崢需要的只是時間——我們一直都願意給他的,不是嗎?”他的眼睛裡躍動著充滿憧憬色彩的光華,“即使他執意要把過去的感情全部歸零,我們也還有幾十年的時間可以重新做朋友。”
“你確定他也需要朋友?”蔣睿涵按捺不住問了一句,格外加重了“也”這個字的發音。過往與韓崢的接觸經驗告訴她:這人基本上是個與眾不同的“怪胎”。
米楊對於她的直率向來深知不怪,只衝她笑著搖了搖頭,轉而正色道:“他需要的。”
月色
離開米楊宿舍後,懷濤說要請米蘭去校外吃晚飯,米蘭也就欣然答應了。兩個人都沒有多餘的試探,“心照不宣”地便接受了彼此的關係轉變,手著牽手穿過校園,來到學校附近一家茶餐廳。
餐廳店面不大,裝修樸素而雅潔可喜。墨綠色的沙發,白漆的桌子,每一個桌子上方都有一頂小小的橢圓形狀的裝飾燈。他與她面對面落座。
她的臉在橘色的光暈下顯得更加線條柔和,他是學畫的人,對美的事物更加敏感留心。何況,面前的人是他令他怦然心動的女孩兒。他看著看著,不覺就移不開眼了。
她實則被他看得不好意思,又不方便點破,只好低頭假裝翻閱選單。
他終於有所意識,忙剋制下自己的失態,緩過神對她說:“這裡的琵琶鴨做得挺地道,你嚐嚐吧!嗯,還有各色點心也不錯,我喜歡配著瑤柱白粥吃,既鮮美又爽口。”接著他有些遺憾地補充說,“你喜歡什麼,我還不大知道,所以你別客氣,要讓我早點熟悉你的口味才好。”
“我不怎麼挑食的。那就來份琵琶鴨,你要的瑤柱白粥,我也來一碗。點心的話……給我一籠水晶蝦餃吧。”她把選單遞給他,“要不你再看看。”
他接過選單,翻了幾頁後,招手叫來了服務生。
“我反而希望今後的你能變得‘挑剔’一些。”點完菜後,他帶著深邃而溫柔的目光看著她道,“要知道,適度的挑剔也是為人的一種樂趣。”
“挑食可不是個好習慣。”她能揣摩出他這句話後另有深意,只是選擇了避重就輕的調侃。
炫)懷濤笑著說:“但這點壞毛病也沒什麼大不了的。”
書)他在點餐時,每一道菜都詢問了一下她的喜好,她的回答永遠是“挺好的”。
網)他很想告訴她,她不必那麼拘謹,他並不是她邀請的客人,而是他宋懷濤的女朋友。
不管她在韓家習慣如何,但是,在他這裡,她是可以直言自己的好惡的。她可以對他撒嬌、可以任由自己的性子來,可以享受完全的放鬆和自由。他想補償給她的東西很多很多,他幾乎可以想象,過去的很多年,她的每一餐都吃得戰戰兢兢。一想到這裡,他心疼得眉毛都擰在了一起。
他們坐進餐廳的時候,天還沒有黑透,連路燈都沒有亮起。等他們吃完晚飯,一回頭,窗外,已是華燈初上,夜色迷濛。
“再坐一會兒就走,我們還可以在校園裡散散步。這附近,倒真是屬我們學校的風景最好了。”
“好。”她端起手邊的茶杯,抿了一口。她臉上的表情彷彿很平靜。之前在米楊宿舍裡哭泣的淚痕已經完全找不到痕跡。悲慼和動容,還有些許介乎於兩者之間的情緒,都隱匿在她閃爍微漾的眼波里,化成兩點迷離的清光。
這樣的她其實格外美麗,可是這份美卻讓他感到暗藏著某種令人心悸的“不安定”。
他們好像儼然已經是一對開始交往的戀人。按理說,他們應該算是很熟悉了,可是,他又分明感到:似乎彼此間存在著某種看不見的屏障。而她無論對他笑著還是哭著,眼睛裡始終盤旋著的是一種夜露般微涼的疏離感。這使他困惑、使他不安,卻也——使他對她更為著迷。
他們在林蔭道上緩緩地散著步。這一條道上種植的是樟樹,道路的盡頭有兩株合歡,再往前是一堵薔薇架,美院的學生情侶們最喜歡的約會見面場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