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錯這才進裡間,將鍋底灰洗了,又對著銅鏡搓了搓臉,剛才笑了那麼長的時間,臉都僵了。
沒想到第二個客人居然是從窗子裡進來的。
那人從窗子裡進來,自然得先把窗格子打了,剛修整的窗子立刻又讓人用掌震散了,古錯能不憤怒嗎?但他竟沒有憤怒,相反,一見那人進來,他就笑得更開心了,似乎他剛撿了一大堆元寶。
那人左手戴著一隻黑色手套,身細如竹。
除了墨白,誰會如此模樣?難怪古錯笑得如此開心,他趕緊上前,迎道:“客官辛苦了,小的先讓人徹上一杯茶,如何?”
墨白也不笑,甚至表情也沒有,似乎只有兩片嘴唇在動,墨白道:“碧螺春,要快。”
一杯碧螺春很快端上,看著墨白一口一口地啜著,古錯忍不住道:“其實你不必那麼辛苦地從窗上進來,從那大門進來,豈不更好?又體面,又輕鬆。”
墨白似乎已陶醉於碧螺春的清香之中,頭也捨不得抬起,說道:“因為我想在窗子上打出一個洞來。”墨白的聲音本是如金屬般尖銳,如今伏在茶杯上說話,那聲音在杯中一陣迴響,在旁人聽起來反而很正常了。
如果僅僅因為想打一個洞而去打一個洞,那未免太霸道太不講理了,所以古錯忍不住又道:“打出一個洞來,那你又有何益處?”
墨白道:“不是對我有益,而是對你有益。”
古錯更奇了,驚訝道:“對我又有何益?”
墨白道:“你開了這麼一個店,生意一定會很好。但這客人中難免有不好纏的,說不定要賴賬開溜了什麼的,那時一見這窗子有一個洞,可過一人,他就可以從這洞中溜出去了。”
古錯似乎生氣了,道:“你還說是幫我,如此一來,賴賬之徒豈不是更可輕鬆溜走了嗎?客官你這可是跟小店開了個大玩笑了。”
墨白道:“不會,不會,掌櫃的你放心,只要那人敢踏上這窗臺一步,他就得回到店來,不過不是豎著,而是橫著回來。”
“橫著?也好,也好。”古錯眉開眼笑了,他相信墨白在那窗邊至少已做了五處手腳。先是有親人來送他一句良言,現在又有一位老友來幫他一事,難怪他笑得如此開心了。正要再答訕幾句,墨白卻不再理他,已一口一口喝完那茶,卻也不再兌水,竟找來一雙筷子,將裡邊的茶葉一片一片挑了上來,咀嚼著嚥下!
古錯見他吃相如此之惡,趕緊走開。
日頭漸高,酒樓裡客人漸漸多了,人聲開始嘈雜起來。
先是一個奇胖無比的女人走了進來,還好,店門能讓她剛剛擠進,只是有塊門扇被擠得有點晃動了,門頂的灰土“卟卟”往下掉,一進店來,瓏瓏便覺得這店變小了,光線也暗了點,哪敢上前招呼?古錯只好自己硬著頭皮上前,訕訕一笑,道:“這位小姐……”
那奇胖無比的女人卻打斷古錯的話道:“你看我像小姐嗎?”那聲音婉韻清麗,好聽至極,古錯吃了一驚,忙道:“小的走了眼,還望娘子見諒。”那胖女人這才滿意,笑了起來,只見全身胖肉一陣亂抖,又用那優美的聲音問道:“你這店打起了‘天鉞’的招牌,莫非你就是笑天鉞?”說完,就用那陷在臉上的眼緊緊盯著古錯。古錯笑道:“我只知我現在是酒樓的掌櫃,至於笑天鉞,只是一個符號而已,就像帽子一樣,可以隨時戴上隨時摘下,如果你說你是笑天鉞,我也信了。”
古錯一番胡扯,那肥女人也不細辨,只是揮揮她的蒲扇一般的大手掌:“也罷,不能光顧說話不吃飯。”古錯趕緊把廚房裡的食物想了一遍,不知夠不夠這女人用,不料她卻道:“給我來一碟青菜,一個清湯,再來少許飯。”
古錯拔腿就走,他覺得再跟這奇異無比的女人說下去,他就得瘋了。
那胖女人自己找了西首的桌子,一屁股坐下,瓏瓏看得心慌。還好,那椅子竟沒壞,只是‘吱吱咯咯’的讓人看著揪心。
就在古錯安頓好這胖女人後抹了一把冷汗時,一箇中年漢子走進店來,他似乎是從鄉下進城見他親戚的,一身青褂子很新,新得讓人懷疑他是如何走路如何坐下才讓這衣服不皺不亂。他輕手輕腳地走到東邊那張桌前,對著迎上前來的石敏道:“閨女……不,不,小姐,我就坐這兒吧?”石敏也不言語,只點了點頭。那人趕緊哈著腰坐下,又巴巴地望著石敏,道:“我這人愛吃個新鮮,卻總叫不出那麼多花花俏俏的名兒,你就自個兒看著辦,給我來幾個菜,錢我倒是有的。”說罷,便把左臂上的包裹放在桌上,果然是一陣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