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臉,仍是詭異的笑著,已有點扭曲了。
再看身邊,卻已有一個綠袍人挺然而立。
綠色衣裳本是極難穿出氣勢的衣服,因為它總易給人以輕薄浮淺之感,常人穿上,不是俗氣,便是輕浪。
但此人身著綠裝,卻有一種威儀,一種給人以需得仰視方可的威儀感,他的臉很方正,雙目炯然有神,掃視如電,印堂發亮,嘴唇飽滿有型。
綠袍人的腰中橫著一根笛子,似乎是碧玉製成,通體竟也是綠色,晶瑩剔透。
他腳下的鞋底很厚,厚得讓人驚訝,竟有一般鞋子的三倍高,看上去,便有點像戲子所穿的粉靴。
如果是戲子,他所扮的也一定是那種王侯將相。他那麼靜靜站立,雙手後背於腰,一身綠裳一塵不染,在風中鼓動著,飄舞著。
同樣是靜靜站立,他站得就像一位將要上朝的顯赫官員,而琴聖卻站得像是一個隱士,一位欲吟詩奏樂的隱士。
綠袍人身後一字排開三個人,一個面目清秀,腰中一柄鐵鐧,鐧為黑色,與他的一身白衣恰恰形成鮮明的對比,讓他有了一種卓而不群之感。
另外兩個長得很相似:黑臉,白鬚,無發,雙手枯瘦,一身大紅衣服上綴滿了大大小小不下百個小口袋,裡面鼓鼓的不知放了些什麼。惟一能將他們分開的便是他們二人一個少了左耳,一個缺了右耳。
這三人也那麼靜靜地站在那兒,似乎沒有思想地站在那兒。
也許,與這綠袍人在一起,他們用不著去費神思索問題。
石敏也站在琴聖身側,韓放也站到了琴聖身側。
玲玲雙眼向綠袍者的腰間一掃,人便跪了下來,口中道:“屬下仇玲玲叩見玉宰相大人。屬下未能將琴聖這老匹夫擒下,特向宰相大人請罪。”說罷,人便一躬不起。
那被稱作“玉宰相大人”的人沉聲道:“你做得不錯,我日後自會提攜你,只不過以後不應該再稱琴聖為老匹夫,你還不配如此稱呼。”言下之意,似乎他卻是配稱了。
玲玲躬身應了一聲“是”,便起身後退,臉上似有得意之色,站在古云身邊,古云受了琴聖一掌,已是傷得不輕,正坐在那兒調息。
琴聖似乎對“玉宰相”的冷言相激無動於衷,仍是沉默著。
突然,他“哼”地一聲,舉起他的右掌,只見那隻手掌已是通體烏黑,他疾速在六絃琴的琴絃中用力一劃,那右掌的中指指尖已被劃破,一股黑血被逼得飛射而出,如一支黑箭般落入土中!
“玉宰相”臉色變了變。
琴聖一笑——其實,他一直在笑,只是這一次的笑意看去要自然一些,石敏心中一動,似乎明白了什麼。
琴聖一笑之後道:“玉笛崔元,現在你是否有點後悔為什麼自己不早點動手?”
石敏一聽此人是玉笛崔元,不由很是驚訝。因為“玉笛”崔元本出身名門,其父曾官至禮部侍郎,玉笛崔元年青時走的是一般官宦人家子弟常走的路:學而優則仕。後來官位已至永州司馬,再後來不知為何,突然棄官不做,追隨一無名老人學武,三年後竟有了一身驚世駭俗的武功。崔元開始學武時,年紀輕輕,以此年齡,不但學成了武功,而且那般高深,一時傳為江湖奇談,許多好事之人便認定只是謠言。紛紛找他比試,卻極少有人在他手下走過十招,能與他拼上百招的更是鳳毛鱗角,他的一管玉笛招式極為詭異,似是被鬼魂附了身般極有靈性,許多人甚至未看清那笛子的長短,便已倒下了。
據說,玉笛崔元的笛子還能以聲傷人,但至今無人能逼得他出此招,所以無人知道此說之真假。
只聽得那玉笛崔元道:“即便是你已將毒逼出,我一樣可以取你性命。”
畢竟是當過朝廷命官的,那語氣聽來竟像在宣判他人的生死。
琴聖轉身對著石敏道:“石姑娘,去‘琴心樓’上以琴聲為我助興!看我如何取這幾個狗賊性命!”
石敏見他語氣甚為豪壯,看那臉上的笑意,也淡了一些,便對他的話深信不疑,雙足一頓,便已如劃空流星般瀉向那琴心樓樓頂。
同時,又有兩個人影跟著躍起,亦向琴心樓上飄來。
一個人影是韓放,另一個則是玲玲。
韓放的輕功超出玲玲許多,先掠上了琴心樓,將手中乾坤圈交給了石敏。
石敏見玲玲已跟著拔地而起射向這邊,便對韓放道:“你去將月琴抱出,為你爹奏上一曲,我先將這陰魂不散的傢伙打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