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仔細端詳一遍,見箱子沒有被湯水弄汙,這才放了心。
既然已經取出來了,紀婉青觸景傷情,不免又開啟箱子,回憶亡父亡母一番。
黃楊木小箱裡共有兩個扁長匣子,雕紋簡單,很是古樸。一個裝了一支半新不舊的銀簪子,一個裝了一部八成新的兵書。
這是母親親手交給她的,莊氏臨終前,握著大女兒的手,反覆告訴她,這兩樣都是她的父親留給她的,讓她好生收妥。
銀簪子?父親?
紀婉青正輕輕撫摸銀簪子的動作一滯,眸光陡然一凝。
這不對,她父親怎會特地留一隻半舊的銀簪子給她?母親還這般千叮嚀萬囑咐的。
第三十七章
三年多前。
春末的冷雨中; 靖北侯府一片愁雲慘霧。侯爺世子北征,世子英年早逝; 侯爺重傷而歸,不過幾日; 便溘然長逝。
屋漏又逢連夜雨,主母遭遇喪夫喪子雙重打擊; 已重病在榻; 來往大夫,甚至宮中太醫診過脈後; 皆搖頭嘆息。
侯夫人莊氏病了半個月,湯藥不斷,整個正院瀰漫著一股揮之不去的苦澀藥味。
莊氏已到了彌留之際; 她費力睜開眼睛; 看向病榻前兩個淚水漣漣的女兒。
“青兒,湘兒; 娘對不起你們。”
莊氏喘著氣說著; 她知道愛女們很需要自己; 她也很努力想好起來,怎奈何這柔弱的身子不爭氣; 她已走到了生命盡頭。
紀婉青姐妹泣不成聲; 二人不過十三年紀,小臉稚氣未脫,卻已喪父喪兄。如今眼看又要失母,她們眼眶哭得紅腫; 緊緊握住母親的手,哽咽得說不出話來。
莊氏費力抬眼,看向榻前一臉沉重的孃家兄長,莊士嚴明白妹妹心思,頷首應道:“妹夫私產與你的嫁妝,必會落到外甥女的手中,妹妹放心罷。”
兄長為人一諾千金,莊氏放下一樁牽掛,吩咐丫鬟從她頸間取了一把黃銅鑰匙來,開啟牆角那個填漆官皮箱,把最下層大木屜的東西取過來。
那是兩個黃楊木小箱子,“這是爹與娘留給你們的念想,你們好生留著。”
黃楊木箱子裡面分別有兩個扁長木匣。紀婉湘的是一支赤金卷鬚紅寶簪子,一個頂級羊脂玉佩,兩樣物事簇新。
而紀婉青的是一支半新不舊的梅花頭銀簪子,與一部八成新的兵書。
“青兒,這是你爹給你留的,你要好生儲存,勿要丟失。”
莊氏攢住大女兒的手,她力道很大,抓得紀婉青腕骨生疼,“青兒,你可記住了?”
“娘,我記住了,我一定好好存著。”其實紀婉青一點不感覺得疼痛,如果可以,她希望母親能一直攢住她的手。
“好,好!”
……
父母臨終前,親手給孩子留兩樣物事當念想,實屬稀疏平常之舉。
三年前,母親說罷最後一句話後,便嚥了氣,紀婉青傷心欲絕,根本無心留意其他,更甭提那個黃楊木小箱子了。
後面,舅舅出面爭取到了私產管理權後,她為父母哭靈過後,就是閉門守孝,操心手中巨財之事。
這個小箱子一直珍而重之收妥,輕易不肯擅動。
若非今日事出突然,她將其取出端詳,恐怕暫時無法憶及莊氏臨終前那小小異樣。
這其中必定有關竅。
紀婉青心跳加速,好在她面上功夫了得,不見分毫端倪,抬眸道:“都下去。”
何嬤嬤眉心一跳,照顧小主子十多年,算是對她脾氣了若指掌,當下也不說什麼,只催促屋裡侍立的丫鬟婆子趕緊下去,勿要攪了娘娘思索。
宮人魚貫而出,屋裡僅餘紀婉青一人,她探手,從匣子中取出那支銀簪子,就著燈光細細端詳。
那兵書是父親用過的,上面還有他親筆眉批,兩者相較,還是這支簪子更違和一些。
半新不舊的銀簪子色澤暗啞,微微泛烏,樣式古樸,分量也不重。她爹爹疼她入骨,視如掌上明珠,他是個大老爺們,不可能臨終前特地留下這麼一根不值錢也不珍貴的舊簪子給她。
然而,父母既然這般珍而重之,它必定有其獨特之處,非旁物可與之相比擬。
這些問題不留意倒罷了,一旦正視起來,抽絲剝繭並不難。
紀婉青舉起銀簪子,迎著燭光細細端詳,從簪頭到簪尾一一看了幾遍。
材料是普通的白銀,簪頭打成虯結的梅枝,上面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