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著黑色緊身上衣的短髮男僕在前方開路。艾利斯的皇帝昂著頭,緩緩走下樓來。他的金色頭髮以及梳理得極好的絡腮鬍,就像是雄獅的鬃毛一樣明亮而濃密。略眯著的眼睛如利刀般掃過大廳,彷彿是守衛自己領地的猛獸透著危險嗜血的光芒。
他頭戴嵌滿寶石的王冠,穿著繡著費爾德玫瑰圖案的暗紅色長袍,玫瑰藤上荊棘爬滿了長袍的袖口。在他的左邊是兩位美麗動人的女性。
其中一位年紀稍大。金絲銀鏈纏繞在粟色的長髮之上,襯著一襲紫色的衣裙,顯得雍容華貴。不過她的臉上沒有絲毫高興的意思,眼中透著悲傷與絕望的神情。另一名面容與她有七八分像的少女挽著貴婦人的手,低垂著頭。她有著與她的母親同樣的髮色,只是束成了簡潔明快的馬尾辮的樣式。一根鑲嵌精緻珠寶的金鍊腰帶纏在她的銀藍色長裙上,散發著似有若無的魔力波動,在滿是虛偽的空氣裡如魚鱗狀的波紋般振盪。只是她的臉色蒼白,渾身似乎都在微微的顫抖之中,彷彿出席這場宴會是無比可怕的事情。
另一名中年男子緊隨在他們身後。他罩著灰黑色的法師長袍,有些異類的生有一頭彷彿凝固的血液般的暗色長髮。彷彿老人般枯槁的手抓著一根短法杖。左手的中指上戴著一枚碩大的紅寶石戒指。
魅魔不知跑到哪去了,但她的聲音依舊準確地傳了過來:“艾塞尼。”
不用魅魔提醒,赫安已經感覺到了這個男人身上散發出的那股他異常熟悉,也令他感到異常噁心的汙穢氣息。這就是奧利弗說的艾塞尼教派裡的大人物?
在男僕與侍女的簇擁下,新任不久的皇帝里昂在長桌的首席王座上坐下。兩名皇室的女性成員依次在他的右手邊落座,而那名艾塞尼則坐在了緊鄰著皇帝的左邊。直到皇帝端起酒杯說了一通無意義的祝酒詞,賓客們這才紛紛落座。
“赫安。”奧利弗用手肘撞了撞精靈,“那就是我對你說的公主。我們的奧蘭之花帕露薇殿下。”奧利弗的視線貪婪地注視著公主,雙頰泛起紅暈,彷彿阻隔在他們的新婚之夜間的只有沙漏裡的幾粒沙子。“她真是美貌無比,你說對嗎?”
赫安注意到,少女從落座開始始終都是一言不發。她依舊低垂著頭,雙眸依然隱藏在長長的睫毛之後。即使是侯爵大人為她斟滿了酒也難以見她蠕動嘴唇。不過從他與奧利弗所處的位置看去,他也正好能瞥見公主漂亮的下巴以及臉頰滑膩的線條。不難猜出擁有這些條件的女孩會有怎樣一副美麗的容貌。
“她真是一個美人。”他說,“但是她的美貌與她的地位比起來,你需要打敗的強有力的競爭者就實在太多了。”
與他們相對的座位上的年輕小夥絲毫不覺得脖子勞累地轉過頭默默地凝視著公主,甚至忘記了手裡的酒杯。隔著中間長餐桌的另一張桌子上的貴族軍官也是用專注到可疑的目光目不轉睛地頂著公主素白的纖手,嬌小的面容。
“所以得靠你了。”奧利弗忽然變得垂頭喪氣起來,“我也知道自己的機會不大。這也是為什麼父親大人會安排你的原因吧?”
在艾塞尼威脅下的自保之路嗎?侯爵似乎也沒有把雞蛋放在一個籃子裡。赫安覺得自己抓住了什麼。今晚有點像是趕鴨子上架的感覺,不僅是自己毫無準備,就連奧利弗似乎也是兩手空空地臨時派遣到了戰火紛飛的前線。
“難道說今晚的宴會是為了給公主殿下尋找一名夫婿?”
“誰說不是呢?”奧利弗惱怒地捶了一下桌子。刀叉跳了起來撞到了餐盤上發出清脆的響聲。“要不然這場宴會怎麼輪得到我們這群連戰場也沒上過的小屁孩參加。就連對面那個穿著軍服,戴著戰鬥勳章的傢伙。雖然看上去威風凜凜,但是也不過是借用他老爸的衣服撐門面而已。你看他拿刀叉的姿勢,我敢保證,他連劍都握不穩”
“可為什麼好吧,給我說說這些破爛事兒。有關艾利斯貴族、費爾德的皇帝這些亂七八糟的八卦事我可是連一點風聞都沒有聽過。”
“說起來也沒什麼大不了的。這些事在貴族中太多了,只是沒人做得這麼明目張膽而已。”奧利弗警惕地掃了眼四周,湊到赫安身邊極力壓低著音調。“我們現在的皇帝陛下娶了他侄子的妻子——也就是前任皇后。你看,就是帕露薇的母親,就坐在皇帝陛下的右邊。哦,不他還拉著她的手,還噁心地用手指摩擦著對方。你看皇后的表情嘖嘖,她一定很想用手裡的叉子刺死對方”
赫安厭煩地移開了視線。他沒有想到費爾德皇室竟然糜爛到這個地步,他慶幸蕾娜幸運地逃到了羅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