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來。”劉珩轉身走到擺在亭臺之上的几席處,撩袍落座,同時昂起下頜,示意崔莞坐下。
見崔莞依言入座後,他揚了揚唇,“阿莞來尋孤,當真不是以身相許?”
這人,真是……崔莞心中無語凝噎,原本的悠然也頓做一空,她緩緩的抬起頭,慢慢說道:“阿莞前來,是想請殿下明示,阿謹如今何在?”
劉珩並不意外崔莞有此一問,他也未準備瞞著崔莞,故而問一答二的道:“你大可放心,蕭謹身上的毒已解,傷勢痊癒,不過,眼下他未在建康,孤讓他去了梁州。”
梁州?遠在千里之外的梁州?戰亂即起的梁州?
崔莞的面色驟然一沉。
☆、第二百二十三章 莫負秋華來相會(下)
崔莞踏出璞園時,神情一片恍惚,半夏正候在門外,見她行來,便上前迎了兩步,“姑子。”
“嗯。”崔莞低低應了一聲,也不多言,只讓半夏將她帶回棲身的庭院。
一路上,她靜靜的跟在半夏身後,一步一步,緩步慢行。
涼風拂過無論是衣袍翻飛的窸窣細聲,還是枝頭的沙沙脆響,遠遠落不到崔莞耳中,此時,她滿心所想,均為方才亭臺之上,劉珩口中的那番話。
“即便蕭謹由趙氏撫養成人,又承下趙氏兵書,然而,他始終為蕭氏血脈,蕭氏族譜上,蕭謹其名赫赫在冊。倘若蕭謹留在建康,蕭氏以血親為由,接納蕭謹回族,介時,莫說是孤,便是今上也難駁一二。”
“蕭謹此生,若要躍出蕭氏掌控擺佈,需有不弱於蕭氏之名,他的將才與銘刻在心中的趙氏兵書,便是最大的依仗,故而,梁州於外人而言,乃戰亂之處,可於蕭謹而言,卻是如魚得水。”
“孤確為蕭謹而來,卻非與蕭氏一般,想謀奪兵書,孤要的,是蕭謹的名將之才。”
“阿莞,蕭謹,不似你想的那般簡單。”
不似你想的那般……簡單。
崔莞闔眼嘆息,原以為在臨淄,墨十八與岑孃的一番細談,已然道出了一切實情,誰知時至今日,她方知曉,便是身旁最為單純的蕭謹,也是如此的撲朔迷離。
嘆歸嘆,她心中又豈會真的能徹底放下,不聞不問,置之不理?
崔莞唇角噙上一絲苦笑,方才,她險些就將梁、秦、雍、南陽、文成三城兩郡共五座城池毀於戰亂一事托出,且不言她前世今生之事在世人眼中,顯得太過荒唐,單憑如何得知魏國進犯一事,便足以令她啞口無言,一個不當,她極有可能會被當做魏國細作,死於非命。
更何況,五城盡毀這等駭人聽聞,若非上一世親歷,即便是她,也難以置信會有如此慘絕人寰之事。
她讓趙叔暫且留在雍城,雖是因她尚未站穩腳跟,無法攜人,可暗地裡,又何嘗不是為雍城百姓留下一條活路。
當年離開雍城前夕,崔莞便將戰亂屠城一事隱晦的寫在一隻縫死的荷囊中,交予老趙,一再叮囑,若雍城動亂之際,她仍未歸來,便剪開荷囊,照裡頭的指示行事,可保周全。
那荷囊中除了留下避難的路線圖外,還有一事,那便是讓老趙將魏人屠城一事,傳揚於世。
無論世人信與不信,崔莞均可問心無愧。
如今,形勢有變,她既放不下蕭謹的安危,就勢必要尋出一個雙全之法,將不久後大晉內憂外亂之事,告知於劉珩。
也唯劉珩一人,方有力挽狂瀾之勢了。
想到此,崔莞腦海中陡然又浮現出太子遇伏身亡一事,心頭隱隱一刺,甚是沉悶,令人氣息微窒。
“姑子?”半夏引著崔莞回到院門前,卻見崔莞怔在後頭,落了一小段路程,遠遠的,還是能看清那張清美面容上泛起的蒼白。
半夏急急往回,走到她身畔,擔憂的道:“姑子哪裡不適?奴婢去喚郎中。”
“不必。”崔莞將堵在胸中的一口濁氣籲出,面色好了幾分,輕聲道:“回罷。”
暮色漸起,沐園中一座精緻的樓閣中,劉冀面色陰冷的跪坐於堂上長几之後,暴戾的目光死死的盯在匍匐跪地的紅袍少年,抓著酒樽的手緊緊捏成一團,青筋暴露,恨不得捏碎手中之物。
“玉琯,你再言一遍。”
渾身顫抖不已的紅袍少年,昂起一張俊秀的面容,赫然便是昨日緋色三人對崔莞欲行不軌時,將準備欣賞活春宮的劉冀引走的美少年。
他一雙淚目悽楚悲切,哀婉的望著高座上的劉冀,慼慼的道:“殿下,玉琯自幼便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