默地拿過手機看了看號碼,深深吸了口氣,才說:“你那麼想離開我嗎?你的腿還沒好。難道你要我哭著求著照顧你嗎?你還要我做到什麼地步?”
湧上來的愧疚如同蝕骨的毒藥一下子淹沒了吳維以。溫曉救了他的命,鐵一樣的事實。
他已經站在了奈何橋的另一頭,被溫曉和蘇兆儀硬生生的拉了回來。
他再也沒動過打電話的念頭。他給自己找了事情做,開始學義大利語,比讀書的時候還認真和一絲不苟。似乎腦子裡裝了一件事情,就不會想其他了。
有時候蘇兆儀也會來看看他。因為溫曉的關係,兩個人在大學時有過數面之緣,多半是週末時蘇兆儀奉了溫曉父母之命來學校接她回家,純粹的點頭之交,甚至連在一張桌子上吃飯的經歷都沒有。
現在蘇兆儀成了他的半個醫生。也會跟他現在的主治醫生聊天,除了關注他的腿傷,判斷什麼時候可以做手術。兩個人坐在一起下棋,往往半天時間一言不發。吳維以本來就話少,現在更是比以前沉默寡慾;而蘇兆儀那個人,寧可讓所有的語言悶在肚子裡發黴,也不會輕易開口訴說心思。
鬧成這種僵局,蘇兆儀救他之前也絕沒有想到。他很欣慰他活著,但有時候還是納悶是什麼把他們三個人逼迫到這種境地。所有的一切似乎從一開始就是僵局,溫曉對感情就那麼一根筋,吳維以又是個讓人恨不起來的情敵。
這三個人修養實在太好,於是帶著各自的痛苦和迷茫,一步步走到了死角,好像大型機器上的三個生鏽零件,跟機械融為一體,根本卸不下來,稍微一碰,就是全盤毀壞的結局。
直到在新聞上看到陸筠的訊息,平靜如水的僵局才被打破。
吳維以那天白天才剛做了第二次腿部手術,麻醉藥的藥效在半夜過去了,醒過來,雙手抓著床沿,渾身冷汗。隱忍的掙扎中,手碰到了遙控器,電視忽然亮了。安靜的病房裡,液晶電視螢幕微微閃動著,新聞主播的聲音清晰而明亮,被挾持的人質照片在螢幕上滾動過去。
那些照片刺痛了他。
雖然兩年不曾聯絡,可她的影子始終還在他心裡的某個角落,其實已經看不清陸筠楚五官了,只記得那雙明亮的眼睛和俏皮的酒窩。就這樣的單薄影子,陪伴了他足足兩年,度過了每一個漫漫長夜。
溫曉睡到一半,也被電視的光芒和聲音驚醒了,辛苦了一天,抓著毛毯坐在沙發上,一會看看吳維以,一會看新聞,視線幾個來回,不可言喻的心酸湧上額頭,她死死咬緊了唇。
原來愛情與愛情之間是有距離的。那種距離,不是高與低的距離,不是身份和地位的距離,更不是付出和接受直接的距離,而是單純的遠與近罷了。譬如現在,現在吳維以就在她身邊,可她卻從來抓不住他。
鴻溝宛如天塹。從認識到現在,十多年時光飛逝而過。
恍若一夢。
'三十七'
陸筠一晚上沒睡好。
吳維以在她身邊倒是睡得沉,呼吸均勻而綿長。她怕吵到他,一動不動盯著天花板看了一晚上,直到空氣一點點透明起來。動了動脖子,微微側過頭去,盯著吳維以的側臉看,居然被他臉上朦朧的晨光刺激得兩眼發酸。
她一直有輕微的失眠症狀,更何況七八個小時的時差,實在躺不下去了,最後謹慎地動了動手臂,從床上坐起來,悄悄下了床。
她動作很輕,直到換好衣服吳維以也沒醒過來。
陸筠去浴室洗了個臉後就出了病房。大概時間太早,這家醫院的任何角落都見不到人,值班的醫生護士都在打盹等交接,她不忍心打擾他們,一轉身去了醫院外的花園。
清晨空氣十分清新,不算十分亮,霧氣隱隱約約;花木好像也沒睡醒一般,懶懶地伸展著枝葉,晨風從遠方來,搖不落昨夜留在葉片上的露珠,湮滅在潮溼的泥土裡。
她呆呆坐了許久,又回過頭去看著這棟外科樓。樓房並不高,整潔的白色小樓,鑲嵌著一格一格的窗戶,玻璃後是統一的淺藍色窗簾,吳維以就在某一格的後面。
她垂著頭,在長椅上怔怔坐了一會,終於站起身走回去,她不希望吳維以醒過來找不到她。
沒料到遠遠看去,病房的門是虛掩著的,陸筠第一反應以為自己出門的時候沒有關好門,隨後又想是不是吳維以醒了,或者有醫生來查房,這個念頭一起,腳下就快得多了。
等到整個人重新回到門口,透過窄窄的縫隙看近去,吳維以還睡著,床邊卻站著一個瘦瘦高高的年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