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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部分

私下遇到,她本不需要行如此鄭重的禮節,如果是南冥也跟著起身行禮倒還好些,偏偏南冥只抱膝仰頭,頗有興致一樣打量著眼前這兩個人。

氣氛甚是尷尬。

身前的人輕緩開口:“仙君無須多禮。”

褪去了殿上的威儀,那淡雅溫和的聲音和記憶中其實並無二致,低著頭,紅嫵暗暗吸了口氣,開口還是刻意恭敬的語氣:“司戰仙君紅嫵此次下凡,鄴朝虢國之爭已有定論,未及向陛下,還請原宥。”

站在她身前並不動,那個聲音隔了片刻才回答:“我已知道了,有勞仙君。”

“這本就是紅嫵司職,陛下言重。”冠冕堂皇的話對答如流,不過是咫尺的距離,她偏偏連頭也不抬,接著就拱手,“紅嫵告退。”

言畢就從他身邊錯過,徑直向外走去。

那邊南冥頗不識趣地“噯”了一聲:“走這麼快乾嘛……這一壺茶都還沒喝完……”

紅嫵竟然連他也不再理,那道紅色的影子留也不留,出府就騰雲而去。

南冥只好看著她離去的方向,朝身邊的重華搖搖頭:“這小丫頭怎麼還是見了你跑得比誰都快……東海那個最討厭你的敖廣都沒她跑得快……”

沒有回答他,靜靜站著的人垂下眼睛,笑了一笑,他臉上還留著從進來之後就一直沒有消退的淡淡笑意,那樣遮在眼簾後的眸光,溫和似水,只是方才紅嫵卻根本沒有看到。

走至南冥對面的小凳上坐下,重華把目光投到先前紅嫵躺過的石上,南冥擺放在其上的白玉茶壺和幾隻杯子早給擠了個七零八落,散亂堆在一起。

捻著一粒棋子,南冥笑笑:“還是毛毛糙糙的性子……你知道的。”接著晃晃手,相邀:“來下一局?”

神的歲月是那樣漫長,千萬年來不曾變化,唯有相伴在身邊的棋局,黑白之間訴盡滄桑變幻,世事無常。

坐在他對面的人還是不說話,拿過一隻棋盒擺在自己身前。

慢慢收著棋盤上零落的棋子,南冥又閒閒說:“也真奇怪,這小丫頭在下界的時候能抱著你那具沒用的凡身肉體哭成那樣,怎麼回來後倒成連看你也不想看一眼的樣子了……”

似乎是被他念叨得支撐不住,對面的人輕嘆口氣:“南冥,我記得敖廣最討厭的不是我,好像是你。”

這次輪到南冥大吃一驚:“是麼?我一直以為他最討厭的是你呢!他為什麼討厭我?下次我一定要去問問那小子!”

無奈一般搖頭,說話間重華將一枚黑色棋子輕放入棋盤中,抬頭向他溫文一笑:“南冥,該你了。”

愣了愣,南冥這才發覺:“你什麼時候把先行的黑子搶過去的!”

即使故意把御雲術用到了極致,她還是看到了那個身影,在騰空的一剎那,終究是沒有忍住,於是回頭看了。

白衣寬袖,黑髮輕挽,靜立在清泠府的一片碧青中,還未動,就如同畫卷。

同樣是一身白衣,穿在白無常身上是肅殺陰冷,在他那裡卻竟然飄逸怡然,雍容萬分。

就像當年蘇州城中,顧家表少爺只是偶爾在布莊中驚鴻一瞥,就收下多少驚豔的目光。

那一世出現在凡間的是天帝法體的本來面目,那勝過所有容顏的殊色,即使被刻意黯淡了光華,也無法不令凡人顛倒迷亂。

這樣看來她還真是有眼無珠,每天叫嚷著美人,那時貪戀最多的,卻還是他指間片刻溫暖,眉頭無垢溫柔。

可惜,貪戀得再多,也不過都變成了天界上冷徹胸懷的過往。

那一天紫薇殿中高高在上的天帝陛下,沒有用一個眼神,也沒有用一句話語,就把她拼盡力氣支撐的一生變成了一個笑話。

不怪佛祖如此興師動眾,不怪那一生諸多巧合劫難,三界之內,還有什麼能比輔佐天帝渡劫的功績更加宏偉?

她能初登天庭就獲封仙君,只怕也是託了此事福分。

飛得遠了,清泠府早就變作繁星中的一點,她衣袖一展,索性也不回搖光殿,向天際最遠處的銀河飛去。

繁耀星光流水般彙集,遠看如銀帶懸空,飛瀑倒掛,近了才發覺無邊無際,浩瀚波瀾填滿整個天幕。

站在銀河之岸,星辰擁成的激流在腳下奔騰不休,空中卻寂靜到極致,連呼吸的聲音都細緻可聞。

她在河岸停了片刻,向河中招手,催動法力,一疊隨波而來的浪花正中騰起一股清澈河水,銀光流瀉,翻出蓮花般的一朵,自水中託上一團七彩琉璃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