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被顧鈞成抱起的林清屏,只覺得重心迅速下墜,是要跌到地上去的去世。
她以為顧鈞成抱不住她了,要仰面摔倒在地,她不由閉上了眼睛,然而,她並沒有迎來預想中的狠狠的痛。
顧鈞成把她抱得很好,手掌護住了她後腦勺,她甚至感覺到顧鈞成是單手摟住她,另一隻手應該先撐到地上,給了她一個緩衝,然後才讓她落到地上。
是輕輕地,落到地面。
洞裡漆黑一片,但她能感覺,也能觸控到顧鈞成的胸膛。
她不知道發生了什麼,只聽見轟隆隆的聲音響個不停。
當一切聲音終於停下來,周遭陷入死一般安靜,林清屏感覺到有什麼液體一滴一滴地,滴在她額頭上。
她的手現在是可以活動的,顧鈞成已經把她的繩子解了。
她抽出手來,在額頭輕輕一抹,只覺得指尖黏膩,手指湊到鼻尖一聞,濃濃的血腥味。
“顧鈞成……”她不知道到底發生了什麼事,聲音在顫抖。
“林清屏。”顧鈞成的聲音從她正上方傳來,“你怎麼樣?”
“我……我沒事……發生了什麼?”她什麼也看不見,但她知道,顧鈞成的身體,是覆在她身體之上的,但是,又沒有和她接觸,她的手活動自如,能觸控到他的手臂,他的胳膊,他的胸膛,她和他之間,有著一拳的空隙。
到底發生了什麼事?他要保持這樣奇怪的姿勢?
“林清屏。”他沒打算瞞她,“你聽著,山洞塌方了,我們現在被埋在山洞裡,我現在,應該沒有辦法帶你出去了,目前要做的,最重要的事,就是儲存體力,等待人來救援,聽見了沒?”
林清屏死了。
死在她68歲這年。
她生了病,但是本可以不死的,是她的好侄兒拔了她的氧氣管。
她是家裡的老大,這一生都在幫扶孃家,幫襯弟弟。
她的親孃哄著她,要她給她弟弟、侄兒侄女們買房買車;哄著她立遺囑,把財產都給弟弟和侄兒繼承;哄著她說,等老了,弟弟和侄兒會給她養老。
可是,在她生病的時候,她非但沒有得到弟弟和侄兒一頓熱湯熱飯,她的好侄兒還把她的氧氣管拔了。
那個時候她的病,醫生說了,不是沒得治,只是要花錢。
她的好侄兒就等不及了,夜裡來她的單人病房裡拔她的氧氣管。
她難受得醒了,想要叫醫生,被她侄兒捂住了她的嘴。
她侄兒露出猙獰的面孔,“姑姑,你已經快70歲了,人反正是要死的,何必再浪費錢呢?你要知道,你躺在醫院裡這每一天,浪費的都是我的錢啊!全是我的!”
一滴眼淚從她眼角滑下……
侄兒猙獰的面孔在她面前漸漸模糊,在嚥氣的最後一個瞬間,她眼前浮現的是另一張黝黑硬朗的面容。
“顧鈞成……”她腦海裡閃過這個名字,便徹底失去了知覺。
那一瞬,悔恨的痛充斥著她整個心房。
顧鈞成,如果一切重來,我一定不會這麼對你了……
只是,林清屏萬萬沒有想到,一切竟然真的能再重來。
她躺在顧鈞成家舊房子的床上,看著燈光下貼著雙喜字的窗戶,心神不寧。
她回到了48年前,她20歲的時候。
這一年,她娘收了顧家100塊錢彩禮,逼著她嫁給了顧家。
她不情不願嫁過來,對自己的丈夫顧家老二顧鈞成橫豎看不順眼。
嫌棄他面板黑,嫌棄他年紀比自己大七八歲,嫌棄他當兵粗魯不斯文,嫌棄他帶著個孩子,嫌棄他太遠、什麼都丟扔給自己,包括那個孩子……
她在顧家作天作地,鬧得顧家人仰馬翻,還把顧家的東西盡往孃家搬。
幾年後,顧鈞成犧牲了。
儘管她作成這樣,顧鈞成的遺書裡卻還是留下遺言:撫卹金都留給她,很抱歉耽誤她這幾年的青春……
她後來能開飯館,從小縣城開到市裡,再開到大城市,那筆他用命換來的撫卹金,是她的啟動資金……
林清屏躺在床上思緒紛亂,天早已經黑了,顧鈞成卻遲遲不進房裡來。
半年前她不情不願嫁給顧鈞成,為了不跟顧鈞成做新婚夜那點事,她大冬天直接把自己凍病發高燒,第二天,顧鈞成就因緊急任務歸隊了,所以,她跟他之間什麼都還沒發生的。
顧鈞成是個很聰明的人,她的心思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