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亮後,馮欄從車上下來,臉色蒼白,走路都打顫,交待我們要置辦幾樣東西后,找間空屋子補覺去了。
我和羅哥到縣裡買來婚喪嫁娶的應用之物,又請一位手藝不錯的紙紮匠,按照小丫頭和小羅的模樣,各扎一個紙人,有三分相像。
正經的亡女活男冥婚,一應儀式都和活人的婚禮差不多,無非加了燒紙的環節,新娘子在婚禮不同場合中,以紙人,牌位,舊衣裳來回替代,而小羅冥婚不正經的地方,就是沒有小丫頭孃家認參與,也就無法去孃家接牌位,只能在山裡挑塊地,先將小丫頭入土,等傍晚冥婚開始後,再破墳迎親。
一上午就在置辦東西中渡過,午飯時,鬼媒人來了,體態偏胖的五十歲中年婦女,模樣平平,瞧不出有什麼奇特之處,就是那張嘴太能叨叨了,一會要給戴桃說個物件,一會要範哥把她拍好看點,問我有沒有媳婦時,我趕忙說有了有了,不麻煩你。
人家卻問我想不想配門陰親,她手上有個好閨女,死了三年,女方家給的嫁妝很豐厚。
下午兩點,村裡人陸續上門幫忙。
其實羅哥本想偷偷的辦,免得丟人現眼,可馮欄說,小丫頭和小羅兩情相悅,明媒正娶娶她過門,偷偷摸摸的搞,小丫頭肯定不高興,而且人少了,抬棺之類的累活都不方便,羅哥便豁出去了,挨家挨戶通知他兒子要配陰親辟邪。
整整一天,小羅都很安靜,任人將他的頭髮梳成大人的模樣,穿上一身帥氣的壽衣,坐在床上等著。
太陽快落山時,冥婚開始,鞭炮炸響後,小羅盤腿坐在一口棺材上,由村裡人抬著,浩浩蕩蕩向小丫頭的墳地走去。
迎親隊伍有鬼媒婆子負責,不需要我們插手,馮欄便留在羅哥家等訊息,戴桃和範哥一個拿話筒,一個扛攝像機,跟在一旁拍攝冥婚畫面,而我則混在隊伍中,指指點點,等候戴桃的採訪。
這是他們領導想的損招,要我和馮欄以相陰宅的先生和配冥婚的法師這兩個身份,在節目裡現身說法一下,採訪內容都安排好了,我倆宣傳封建迷信,強調陰宅和冥婚的對活人的影響,然後在戴桃言辭犀利的提問下,露出相形見絀,無法自圓其說的窘態,我們所宣傳的迷信思想,不攻自破!
這裡拍完了,回到太原,還得給他們補一下我和馮欄被逮捕的畫面。
當然,他們領導答應給我倆打馬賽克。
整期節目的內容與主題,就是無力贍養老人,只好丟進磚打墓任其自生自滅的貧困小山村,卻花重金購買女屍為亡者冥婚,究竟是人性泯滅,還是道德淪喪,在養育之恩與封建迷信的碰撞中,反哺跪乳的優良傳統是如何敗下陣來...
採訪我的過程就不說了,都是提前寫好的臺詞,等戴桃又採訪幾個村裡人後,範哥繼續跟拍,我倆躲到一旁,免得沾一身晦氣。
到了墳前,鬼媒帶著小羅燒紙,還不停敲打上午剛剛填起的墳包,瘋瘋癲癲的叫嚷著:“新娘子快開門,羅家的帥小夥來接你回家了...”
雖說冥婚儀式和活人婚禮差不多,可鬼媒這麼折騰,她就真不怕墳裡躥出個要開門紅包的?
好不容易等她折騰完了,幾個村裡人揮鍬破墳,開棺後,將代表小羅的紙紮人擱進棺材,還將紙人頭上的紅綢子,與腐屍的頭髮綁在一起,意為結髮夫妻,隨後再填點花生桂圓之類的乾果,合棺填土,小羅下葬的儀式就完了。
鬼媒人抓一把墳頭土,擱進舊碗中,與代表小丫頭的紙人一起,放在我們抬來的棺材裡,又讓小羅換了一身喜慶衣服,再坐回棺材上,懷裡抱著小丫頭的牌位,請來的樂班從喪樂改吹喜樂,一路吹吹打打,回了羅家。
日頭落山,天色昏暗,目睹整個過程的戴桃,想起一部林正英拍的鬼片,裡面也有個穿孝服坐棺材的男鬼,娶了一個坐轎子穿嫁衣的女鬼,那場面異常悚人,當年看的時候,可把戴桃嚇個半死。
我道:“新殭屍先生吧?我也看過,林君如撞上水鬼冥婚娶鬼新娘的隊伍了,當年和我師父一起看的,他說現實中也有這種情況,一個人撞上婚禮隊伍,一整天都諸事不順,撞上送葬隊伍,諸事皆宜,要同時撞上紅白事的隊伍,就會撞煞,中邪見鬼是沒跑了。”
戴桃指著棺材上的小羅,問道:“他算紅白事不?剛才穿壽衣,這會又穿上喜服了!”
“他本來就撞鬼了!”
“我是說咱們撞到他的紅白事,咱們會撞煞撞鬼麼?”
這我就不知道了,不過從羅家來送葬接親的隊伍有十來二十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