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有沒有想過,深宮裡積年打滾的人,能熬出來,且熬到這種地位的,早已成了精,又怎會輕易與你說這些?”
季真正擔心的是這個。
她怕貞吉利一心攀附,成了別人手中的刀卻不自知。
“我又不傻。他告訴我,自然是想透過我的嘴告訴別人,最好是能讓將軍知道。但無所謂,各取所需罷了。大人物有大人物的玩法,小馬卒也有小馬卒的走法。”
貞吉利拍了拍她的頭:“別為哥擔心。”
季避開他的手,微微皺眉。
“真的非如此不可?”
她是想問,權勢名利,真就那麼重要?
貞吉利回答的毫不猶豫。
“人活著不就是為了往上爬?我不但要往上爬,還要爬到更高的位置,這是我活著的目的,達不成這個目的,我活著還有什麼意思。”
季不知道,他何來如此深的執著。
從見貞吉利第一面,她就清楚貞吉利是什麼人。
他的眼睛無時無刻不在告訴季,為了成功,他可以不擇手段。
這樣的人,稍不注意就會變得危險。
而他最終走上哪條路,很大程度取決於他搭上的是哪一張梯子。
以前是寇長卿,所以他尚能保持本,沒有沾染太多複雜成分。
現在換成馮公公,季無法再報以同樣的樂觀。
她不想看朋友踏上歧路,慎重勸道:“貞吉利,功名雖好,不要著魔,且行且回頭。”
貞吉利嗤笑:“你說我家都沒了,還回什麼頭?”
季對貞吉利瞭解的不多,也是今天才知道,原來他家人……
“如果你願意,這也算是你的家,什麼時候想回來了,可以回來看看。”
她能感覺到貞吉利是真心把她當妹妹疼的,也不想再去探求箇中原因,只要這個“好”,是真的就好。
貞吉利雙眼一亮:“怎麼,終於承認我是你哥了?”
季沒肯定也沒否認。
“落地為兄妹,何必骨親。”
“哎呀我的好妹妹,哥真沒白疼你!”
貞吉利張開雙臂就要來抱她,季伸手讓他停在了一步開外。
正要讓他控制下自己的緒,眼神下瞥,突然注意到一處異常。
貞吉利的雙膝處有泥土痕跡。
“你去掃墓了?”
貞吉利順著她的視線,也注意到了。
彎腰伸手拍了拍,但因為是溼泥,拍不淨,反倒越拍越髒。
他笑:“我們家就我這一個獨苗,你說臨走不給他們上上墳,等我走了,該有多荒涼啊!”
所以,什麼見到同鄉,什麼吃過了,都是騙人的。
一個人上墳,一個人倚著荒墳喝酒。
不知為何,季心裡突然有些不是滋味。
她抿了抿唇,道:“不如把你家人的墳地告訴我,以後逢年過節,我去給他們……”
還沒說完,就被貞吉利揮手打斷。
“你就算了吧!上什麼墳啊,也就是個安慰,人死了就是死了,什麼都沒了,活人為了好過點給自己弄個念想,其實根本沒用。你要是真惦記哥呢,等哪天我不在了,逢年過節的,念著我的名兒,往地上給我灑杯酒水就好。”
季被他說的直皺眉:“你是要去攀名利場,怎麼倒弄得像是闖虎狼窩,有去無回一樣?”
貞吉利又恢復了笑嘻嘻的樣子:“名利場,可不就是虎狼窩麼。”
“敢你都明白,那你還……”
“男人嘛!就得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妹妹你放心,我若能活著趟過去,肯定回來見你,你還欠哥哥一頓大餐呢!”
貞吉利走了,一人一馬,帶著他的秘密和野心,往那繁華錦繡的京城去了。
翌,季到鎮上特意打聽了一下,確實聽到了有關寇將軍回京的訊息。
說是天不亮就走了,輕車簡從,並沒有驚動多少人。
一般軍隊打了勝仗,將領會率著挑選出的精銳部隊,進京面聖接受封賞。
而在離開駐地的時候,當地百姓必會全城出動夾道迎送,給英雄以最高的榮耀和致敬。
可這次關北之戰,在天下人眼中雖和猶輸,所以,寇長卿走的悄無聲息。
不管是英雄還是罪人,該走的都走了。
經過最初的沸沸嚷嚷,與寇長卿相關的字眼漸漸也消散在關北的冷意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