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再次降臨的時候,季妧忽然從床上驚坐而且起,她撥開帳幔一側,似乎想要叫人。
不知為何又猶豫了,嘴張了又張,始終未曾發出聲來。
最後又把帳幔放下了。
重新躺下後,一隻手搭在小腹上。
現在喝藥也來不及了……算了,順其自然吧。
亂紛紛的思緒逐漸堅定下來。
她喜歡按部就班、平平穩穩,很不喜歡計劃外的事,可是很多時候由天不由人。
之前的計劃外,她多是被動,而這一次,是她主動為之。
側過身,耳朵習慣性聆聽著外面的動靜,儘管她心裡清楚,這一次不會再有人翻窗而入了。
關山在路上,在奔赴遼東的路上。
季妧睜開眼,眼前是硝煙四起、鮮血飛濺;閉上眼,耳邊是旌旗獵獵、戰鼓隆隆。
她緊緊揪著領口,一陣又一陣的心悸、心慌,翻來覆去,似乎怎麼也找不到一個合適的姿勢入眠。
可憐無定河邊骨,猶是春閨夢裡人。
從來不曾想過這句話會和她扯上關係
戰爭和死亡從來都是相伴而生,不管是贏是輸,都會留下累累白骨,有的白骨還能回到家人身邊,有的就……
季妧搖了搖頭,似乎想把這些不好的念頭都甩出去。
她忽然迷信起來,深怕好的不靈壞的靈,唯有一遍遍在心中祈禱。
擱在以前,她的心願會是世界和平,但是當下,成局中人後,心境已經截然不同。
她希望大周得勝,亦希望將士們儘可能減少傷亡,但她最大的願望,只是那個人能平安回來。
人的本性果然是自私的。
季妧嘆了口氣,躺平盯著帳頂。
昨晚她和關山其實並未怎麼敘別情。
關山大抵是怕她擔憂,季妧也想裝作這只是一次尋常的離別,以至於絮絮叨叨了許多,最想說的話反而未曾出口。
“我很害怕……”
“你一定要保護好自己,別再受傷了……”
“不管結果如何,千萬千萬要活著回來……”
這些話在她心裡滾了一遍又一遍,始終也沒能說給關山聽。因為那樣會顯得自己很沒有覺悟,也不夠正義凜然。
作為一名軍人的家眷,丈夫出征,她需要做的是、是相信、是讓他無後顧之憂,而不是臨別前夜,說些兒女情長之言惹他掛牽。
明明是這樣想的,現在又為何這樣輾轉反側的後悔?
有什麼不能說呢?為什麼要徒留遺憾呢?萬一……
發現思緒又開始往悲觀的方向飄,季妧趕緊打住,試圖去想一些開心的事。
她把與關山相逢後的點點滴滴重新回想了一遍,有時氣的牙癢癢,有時又忍不住笑出聲,不管怎麼說,情緒總算轉換了過來。
其實私下獨處的時候,季妧不止一次回想過這些,也不止一次藉機分析過自己。
她一直都知道關山藏有秘密,起初,也就是剛成親那會兒,她是真的乎這些,只要確定他對自己無害、能幫著解決燃眉之急就夠了。
所以她沒心沒肺,還經常因為“不自知”而惹怒關山。
因為在她內心深處,並不認為自己真的嫁人了,那時候的關山於她而言,就是個人形立牌。
可即便如此,她還是做了讓步,挽發、種種……儘量去顧及他的感受。
00kxs.隨著時間推移,她開始忍不住去試探,想更瞭解他,以及他藏著的那個秘密。
每每面對關山的沉默,也生過氣,然而氣性也只是那麼一小會兒,從來不隔夜,更沒有跟他冷戰過。
莫名其妙的吵架,莫名其妙的和好——總是如此。
她對關山的寬容她一度以為自己的胸懷可以容納五湖四海。
後來想想,但凡換個男的,早就被她一巴掌拍死了。
不過話說回來,換個男的,她不一定還會有去了解的衝動。
一切是從什麼時候開始的呢?關山比她所認為的要早,而她未必如她所想的那般晚。
一切是從什麼時候清晰的呢?是大年夜那個吻吧……
自那以後,她開始掩耳盜鈴。
他不願說,那就不說吧。他不說什麼時候走,也都隨他。
或許他隨時會走,但或許,他會就此留下也說不定。
季妧做了很多種準備,獨獨沒想到關山會悄無聲息的